”
彰华的表情顿时一肃。他虽一出生即是太子,但父王正值壮年,因此权力有限,大多时候都是听命办差,跟臣子也没什么区别。赫奕却不一样。宜王一向体弱,赫奕从十岁便开始掌权,鼓励发展商业,实行了一系列的轻商税政策。原本位于四国之末的宜国竟然很快崛起,尤其是这几年,颇有赶超璧国之势。
“赫奕此人开明亲民,幽默风雅,颇得民心。他若为帝,宜国必兴。但此人仁慧有余,沉稳不足,太过圆滑的人虽然会得到很多机会,但也难成霸业。所以,以殿下的本事,不用惧怕他。反而是那半个……”风乐天说到这里,笑嘻嘻的表情也没有了,显得凝重起来。
“为何只有半个?是荇枢吗?”
“荇枢老矣。臣说的半个,是璧国姬家的公子……婴。”
“他的身份还不足与本宫相较。”
“是,他不可能称帝,所以只算半个。但老臣出使璧国时,他来拜会过三次。此子风神之美,实乃生平仅见。”
“比小雅还美?”
风乐天失笑起来:“小雅阴郁似雪,姬婴磊落如月。雪会冻死人,月却能照亮夜啊。”
彰华皱起了眉头。
“不过,璧国形势复杂,姬家未必能笑到最后。所以,殿下留意就好,不必介怀。”
两年后,彰华跟赫奕差不多同时称帝,登上了风云变幻的历史舞台。而璧国,还在荇枢的掌控之中。姬婴虽有贤达之名,却无实权。因此,彰华未将其放在心上,反而在见过赫奕后,对他十分欣赏,曾对翰林院学士们道:“四国之内,荇枢如千年古树,苍姿英阔;铭弓乃寒漠孤鹰,难加析赏;唯有赫奕,镐镐铄铄,赫奕章灼,若日明之丽天,可与吾相较也。”
此话传到程王耳中,程王不屑:“不过两个黄毛小儿尔。”
璧王则笑:“赫奕的确像太阳。而他最像的地方就是——只要阳光照得到的地方,就有他宜国的生意。”
赫奕听了立刻动手写了一封信给彰华,上面只有四个字:“日月同辉。”且附带一个同心结。
此信一出,燕宫流传的小道消息里又多了一条燕王是个断袖的“铁证”——看,他跟宜王打情骂俏!两人自比刺日暗月,是对恋人哩!
然后,随着荇枢暴毙,太子无道最终与皇位无缘,而薛姬两家推了一位之前默默无闻的皇子昭尹出来称帝。昭尹登基后,极为器重姬婴,几乎对他言听计从。正如风乐天担心的那样——姬婴一跃而上,位极人臣,开始大放异彩。
但彰华冷眼旁观后,私下对吉祥道:“昭尹心气极高,不会允许这些世家骑在他头上太久。姬婴虽秀,姬家却烂到了根里。看着吧,姬薛二家必会步吾朝庞岳二党的后尘。”
一语成谶。
年初璧王昭尹便以雷霆之势铲除了居功自傲的薛家,那个曾获彰华赐璧的冰璃公子小薛采自然也跟着遭了殃。不过说来稀奇,姬婴却于那时给彰华写了一封信,请他为薛采去昭尹那儿求个情。
彰华收到信,第一反应是诧异地扬眉:“姬婴凭什么认为他求,朕就会答应呢?”
如意点头道:“就是就是,璧国自家之事,跟咱们大燕何干?”
谁知彰华下一句却是:“但小薛采毁不得。”
如意无语。
彰华叹了口气:“朕是多情之人。既然多情,怎能见死不救,浪费朕的冰璃?”
如意当即一跺脚,扭身气呼呼地走了。
他至今还在介怀此事。吉祥那个吃里爬外的,明明知道璧国访燕的使臣中就有薛采,却对他只字不提,任凭他去滨州给谢长晏送船,就这么错过了见一见薛采的机会。而在他离开期间,薛采果然跟陛下闹了段轰轰烈烈的“佳话”出来,坐实了陛下的“恋童”之名。
陛下也真是的,明明知道庞岳余党贼心不死在民间各种散布谣言抹黑他,却也不加收敛,放纵流言蜚语横行,这是铁了心不想娶妻啊。
之前不娶,姑且认为是他肩责太重,忙着打压世家,无心于此;后来,姑且认为他是在等谢长晏及笄;再后来,谢长晏退婚了,世家们也安分听话了,朝堂上下一片清明,他还不大婚,愁坏了一堆太妃大臣们……
总之,因为燕王为薛采求情,昭尹不好意思不给面子,就把薛采赐给了姬婴为奴。此后就没再听说什么新的消息。
此趟来程,璧国的使臣也不是出自姬、姜二家,而是派了新臣潘方和江晚衣前来,显得对程王的寿宴十分不上心。
既如此,为何姬婴的名帖此刻竟会出现在他们面前?
如意不由得握紧马鞭,狐疑地瞪着两个黑衣人。
黑衣人毕恭毕敬,做着极无礼节之事却显得很有礼节:“我家公子求见燕王陛下。请陛下移驾一叙。”
如意冷笑:“姬婴要见陛下,那就自己来啊。哪有让我们去见他的道理?”
“公子现有急事不得脱身,还望陛下恕罪。”
“那就等他解决了急事再来找我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