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狈地在地上挣扎,小小的身体尽力与地面相触,只求它能带走体内无尽火热。
偏偏,无用。
那时年幼,还不曾修习内功,就连自救,都没有办法。委屈、绝望化作泪水无声地流出来,又很快蒸发,消失不见
带着最后一抹不甘,他在心力耗尽后缓缓地闭上双眼。
若有一方极乐世界,不必再承受人间苦难,可否有天上神仙子,接引他前往?
“庄主!”
“蓝颜!”
一道惊雷,两种声音,月神猛然睁开眼。
钟离雪颜担忧的脸近在眼前,她的手抓着月神右肩,防止他沉入水中,“你怎么样?”
月神以脚撑住自己,在药汤中站起来:“无事。”
那年,是沐清用自己的身体强行撞开上了锁的房门,救出了悬在生死一线间的月神。
而今,是钟离雪颜唤醒了沉浸在旧梦中的月神。
“天道不公,予我苦难,万幸”
抬头看逐渐昏暗的天色,孤日将落,凸月渐亏。
但太阳总会再次升起,月缺也总会月圆。
“万幸我此生,并非全然绝望,还有许多值得珍惜的人事”
灼热的药汤渐渐失去温度,钟离雪颜对月神说:“换到清水中洗个澡吧。”月神答应,却抿着唇不知该如何动作。他已经脱去身上衣衫,若是出了这水更不要说,那一桶水清澈见底,岂不是毫无半点遮掩
钟离雪颜仿佛没曾见到他的犹豫,径自用力,将月神整个人从水中捞出,放到盛放着冰水的桶里。
得亏月神庄规矩森严,后花园绝无闲杂人等敢打扰幸好此时太阳落山,唯有缺月在天。更因为
“嘶好凉”
踩着冰块入水,很快被无尽寒意侵蚀,月神再也顾不得,自己是裸身于人前。
钟离雪颜唇角带着笑,倚靠在凉亭上,居然摸出一坛酒,翻手间拿着一只精巧的酒杯,打开酒坛,清冽的酒如丝如线倒入杯中,她将酒杯执于手中,依偎在唇边,想着自己的心事。
夜凉如水,水凉如雪山极地
置身冰水之间,月神只觉得,先前的灼热不过是一场梦,此时冰寒彻骨,凉透心扉的冷意,才是真。
右手被银针锁住穴道,本该失去感觉,此时放在水中,却觉得被刀刺、被针扎,疼痛难忍。
总还是能忍的。
月神谨记钟离雪颜交代,银针锁穴,是为了隔绝感知,修复经脉,若是外力刺激,让右手恢复知觉,那是好事。若想他日痊愈,不留伤痕,此时便要以自身耐力扛过去,就连内功都不得擅用。
半个时辰后,桶里的冰块尽皆融化,但看月神模样,简直不能让人相信,他是在冰水中经过的这一遭:脑门上细细密密的汗珠一层层出现,一次次被擦去,他精疲力尽,勉强倚靠在桶壁上。
“红颜”
低声唤出这词,月神只看无尽天穹,月华暧昧。
大抵此生,他们的关系就像是这夜色,总让旁人看错,唯有他们能懂。
将月神从水中捞起,他全身不着寸缕,钟离雪颜替他擦去身上水渍,披上一件宽敞的斗篷,月神依靠钟离雪颜搀扶,回到凉亭中。
热到极致,冷到刻骨之后,重新躺在铁木床上,月神只觉得仿佛脱胎换骨一般,神清气爽。就连右手那无法抑制的疼痛,都变得不足为道。
“蓝颜,我有话要对你说。”坐在月神身边,钟离雪颜开口,月神“嗯”了一声,问:“何事?”
“我已经想到了替你医治的方法,你先养好身上的伤,等下个月,我替你引导内力疏通经脉。可是,你强行提升境界,损坏了根基,只怕要修养一二年才好”
“无妨。”月神道:“本就是必死的局,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侥幸。”
接下来的时间,月神依旧住在凉亭中,但他行动渐渐便宜,许多事便不再依赖钟离雪颜帮助。每天,他都要泡药汤,经历冰火两重天的煎熬,右手的银针被取下,疼痛百倍放大,月神所能做的,唯有忍之一字。
终于,到了四月十五。
并非刻意选择,可巧,就是这一天。
钟离雪颜在后花园摆下阵法,尽管有羽翎卫在外间时刻防卫,她还是要以防万一。八个燃烧了月半的火炉依旧不熄,这一夜,月神赤着上身盘腿坐在凉亭中,铁木床上。
钟离雪颜与他相对而坐,借着月色在月神上身扎满三十六针,然后与他合掌,开始运功。
钟离阁与月神庄的功法虽不相同,实则相融,月神放开心神,对钟离雪颜释放到自己体内的功力不做半分抵触。
整整一个时辰,月神任由钟离雪颜运功疏通经脉,时常有触及凝滞之处,剧痛难熬,他统统忍过。钟离雪颜比月神更加辛苦,她绷紧了心神,不愿出现半点差错。
终于,月神经脉被疏通,内力畅行无阻,钟离雪颜与他心意相通,准备合力融会内功,在两人体内行走一个大回环。
此事实则危险,非亲信之人不会进行倘若一方有意掠夺内力,另一方毫无抗拒之法。可月神与钟离雪颜之间,绝无此种担忧。当日在昙华,月神就曾经以此方法替钟离雪颜治疗伤势。
然而,世间事从无绝对,就算是羽翎卫重重守卫之地,也会发生意外之事。
这个月圆之夜,是月神的生辰,也是许乘月与月光寒的忌日!
许闲月出现在后花园门口的时候,羽翎卫第一时间上前阻止,然而,她是许闲月,是月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