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宣玑刚说了两个字,忽然闭了嘴——盛灵渊轻轻地靠在他那只挡风的手上,胳膊虚虚地搭在他身上,轻轻一晃又滑了下去,在万丈高空上,他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合上眼。一直在与他互相排斥的朱雀血脉第一次安静下来,悄无声息地扎根到了自己与生俱来的身体里。
他降生的姿势就不对,长大的姿势更不自然,连重生的姿势也歪歪扭扭、踉踉跄跄,仿佛是个出厂时没装好的伪劣品,非得强扭着在人间走一遭。
一番拆骨抽筋、重新组装,互相拌蒜的零件居然误打误撞地合了扣。
宣玑为免被人看见,在下降一点之后用了个缩地成寸,一道残影落在了自己家的阳台上,头一次觉得这租屋里的家用香薰机喷出了“家味”。
卧室里乱七八糟的,是他俩头天晚上动手掀的,撕破的衣服还丢在床角,宣玑一摆手,几枚硬币飞出来,轻轻地顶着杂物归位。
他把翅膀的温度降了下来,小心地裹住盛灵渊,自己在单人床边上尽力蜷起来。
这样都没惊动他——除了东川的梨花树下,好像再没有见过他这样的睡颜了。
宣玑叹了口气,心想:“我要换一张床。”
第5卷凡俗
第109章
盛灵渊不习惯地看着自己的手, 手背在光下透出血管, 发蓝, 他能感觉到血的温度。那感觉非常奇异,像身上“皮肉血气”之类,平时就是一个整体, 人是不大能感觉得到的,除非某一部分突然发生变化。
他不太能记起剥离朱雀血脉之前是什么光景了,太久远了, 只记得那时自己年轻又笨拙, 日子过得捉襟见肘的。
原来那时身体这么轻。
此时,盛灵渊能明显感觉到血流速度快了不少, 血的温度高了,倒也不至于烫, 只是有一点痒,像很冷的人突然泡进温水里的那种痒法。
哦, 不对,痒也不全是血的原因,盛灵渊伸手往脖子后面一摸, 摘下根羽毛——那玩意卡他头发里了, 正好搔着他的脖子。
“先生养鸟吗?没看见啊,关阳台上了呀?”工人正在卧室里装床,其中一个年纪大一些师傅的十分健谈,一直找他搭话,“这是什么品种, 毛这么红?”
盛灵渊想了想,回答:“鸡——在厨房里。”
师傅愣了愣:“现在连鸡都这么时髦狂野了?”
“是啊,”盛灵渊点点头,“野鸡。”
宣玑从厨房给师傅拿饮料回来,正好听见这一句,抬手在他头发上揪了一把。
盛灵渊:“……”
宣玑得意洋洋地冲他笑,想起某一次的旧账,压低声音翻小碴:“诛我九族嘛,陛下,别客气。”
盛灵渊没吭声,只是很温柔地把那根羽毛插在了宣玑的毛衣上,轻轻地在他领口拍了拍。
宣玑被他拍软了半边,忍不住反省自己,晕头转向地想:“我刚才是不是太幼稚了?”
就听盛灵渊在他耳边说:“你不是说你不掉毛吗,神鸟?”
宣玑:“……”
盛灵渊一场长梦,在东川、赤渊与度陵宫之间来回逡巡,太久没有做过梦,醒来三魂仿佛颠倒过一次,一时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只见满眼火红的鸟羽铺满双翼,被窗外斜扫而入的阳光镶了一层金边,密不透风地裹着他,不由得怦然心动。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宣玑脑子一热,忘了自己就卡了个床边,一翻身掉了下去,翅膀顺带卷了个盛灵渊。陛下多年来行走坐卧都有规矩,晚上什么姿势躺下,早晨就什么姿势起来,头发丝都不乱一分,头一回这么斯文扫地。
拜那鸟人所赐,盛灵渊颠倒的神魂稀里哗啦地摔回了原位。
“劳驾,下次要叫醒我,在枕边叩一下就行,没必要这么……”盛灵渊艰难地把缠在宣玑翅膀上的头发解下来,“兴师动众。”
宣玑一言不发,是可忍孰不可忍,从地上爬起来,他第一件事就是去订了个新床。
新床送来得很快,师傅干活也麻利——起码比异控局效率高。
师傅把床都装完走了,肖主任电话才打过来,说是还在开会研究异控局总部大楼坍塌、妖王影和上古人皇复活的事情。
“每件事都很重要,现在又不巧都凑在一起了。”肖征的声音正经得像新闻联播,“首先是总部大楼的问题,这个虽然最严重,但也最容易解决,地下部分还完整是最庆幸的,现在我们派专人在现场做了封存处理,避免危险物品泄露,造成进一步损失。地上部分,除了一些特殊的纸质资料抢救不过来以外,其他都有电子数据存档,目前我们分别联系了永安附近的几个分局,替代总部功能,总部的相关工作人员也都暂时分派到各处分局了,剩下的外勤和调度人员先在我家住着,方便联系,我这地方还够用,暂时也不营业。”
宣玑答应一声,觉得肖征跟他说话拘谨了。
肖主任顿了顿,又说:“第二就是那个……待遇问题。”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