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美霞铺床的动作一停，转身看向李凤英，有些激动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李凤英看着她娘激动的脸，也有些不是滋味，如果不是她不好好学刺绣，如果不是她哥哥姐姐的孩子都不愿意学，她娘现在也不会听到秀秀愿意学刺绣了，就激动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从来没见过她娘失态过，就连当年饿得马上要吃不上饭时，她娘都是一副淡定的模样，因为她娘从小接受的是高等教育，和底下没受过教育的农村妇女在气质上就不一样，如果不是战乱的话，她娘现在根本不是生活在农村，整天为农活操劳。

而是在江南的小镇上，嫁给一个家底殷实的人家，每日绣绣花，教育教育孩子，根本就不会去农村干农活。

不过她从来没见过她娘露出过后悔的模样，她知道她娘嫁给她爹并没有什么不愿意的，她听村里的人说过，以前她爹在村里是有名的长得好又能干，家家户户都想把女儿嫁给她爹，只是她爹一眼就看上了她娘，非她娘不娶。

当时她娘因为个子不高，又瘦弱，干活很不利索，挣得公分很少，都是她爹背地里偷偷接济她娘，她娘对她爹也有好感，到了年纪，就在她娘的姐姐同意下，嫁给了她爹。

事实证明，她娘并没有嫁错，因为直到现在，她爹还是很疼她娘，有点钱都会给她娘花，自己身上根本不装一分钱。

李凤英看着她娘的脸，思绪有些跑远，不过林美霞一拉她的胳膊，又问了一遍，李凤英立马回过神来，连忙点头道：“真的，这是秀秀自己要求学的。”说完李凤英转头看向姚秀秀，喊了一句：“秀秀？”

姚秀秀立马将自己绣的一方手帕拿出来，递给她姥姥：“姥姥，你看，这是我自己绣的，我是真的想跟你学刺绣的。”

林美霞双手有些颤抖地接过手帕，凑到烛光下面仔细看着上面的绣花，虽然只是直针绣，却依旧绣的很精致，而且绣的很有灵气，很明显就可以看出来，刺绣人的天赋。

林美霞抚摸着上面的图案，控制不住地眼泪下来了，她的姐姐因为操劳过度，前几年已经去世了，当时她姐姐拉着她的手，一字一句地嘱咐她：“美霞，姐没用，没有把咱家的绣艺传下去，你一定要记得，不要咱家的绣艺在我们这里断了，一定要记得。”

她姐姐当时已经病的很严重了，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可是和她说这句话的时候，那瘦骨嶙峋的手却攥得她手疼，她忍着要失去姐姐的痛苦，忍着眼里的泪水，重重地点头答应：“你放心吧，姐，我一定会将咱家的绣艺的传下去的。”

她姐这才放下心中的一件大事，带着笑走了。那时她最小的女儿李凤英已经十多岁了，已经在跟着她学习刺绣了，只是因为之前没有姐姐的嘱托，她对于李凤英的要求一直不严，李凤英不想学的时候也不勉强她。

不过自她姐姐走后，她就开始严格要求李凤英了，只是李凤英懒散惯了，再严格她也能想着法子逃，最后实在没办法，林美霞就放弃教李凤英了，打算教自己儿子的女儿学，因为那时候她大儿子的女儿都快五岁了。

不过让她想不到的是，她大儿子的女儿也不愿意学，嫌苦，她大儿子不愿意强迫他女儿，就跑到她面前哭，她也不想强迫自己孙女学，因为强迫的人，怎么能学好呢。

只是不止这一个孙女不愿意学，其他渐渐长大的孙女，还有她那些外孙女，都不愿意学，这将她家的绣艺传下去，就成了她的一块儿心病。

现在她越来越老，眼睛也渐渐不行了，她最近正打算从外面找个女孩儿学她的手艺，避免等她眼睛真的不行了，这一手绣艺就真的失传了。

谁知天无绝人之路，没想到她都已经放弃从自家家里找人学了，她小女儿又给她带回来这个好消息，而且看秀秀绣的这方手帕，只是简单的直针绣，就能绣出这个水平，可见她天分之高了，而且听女儿讲，秀秀才学了几个月，秀秀真是上天赐给她们家的福星，让她来了却自己的心愿的。

林美霞擦擦眼泪，收住自己喜悦的心情，将姚秀秀的手帕还给她，摸摸她的头问道：“秀秀，学习刺绣很苦，你怕不怕？”

林美霞问完就有些紧张地看着姚秀秀，姚秀秀一脸认真地摇摇头：“姥姥，我喜欢刺绣，我不怕苦。”

林美霞听到姚秀秀的回答，蹲下身子抱住她道：“姥姥的乖秀秀，你放心，姥姥一定将姥姥会的都教给你。”

姚秀秀点点头：“嗯，姥姥，我也会好好学的。”

“好。”林美霞松开姚秀秀，摸摸她的头，站起身来，坐到李凤英刚刚已经铺好的床上，看着李凤英道：“凤英，既然秀秀要跟着我学刺绣，那秀秀就在我这里住着吧，明天就你和卫国回家吧。”

李凤英有些好笑地看着她娘：“娘，不用这么着急，秀秀又跑不了，她才回来，总得回家看过她爷爷奶奶了才能过来。”

“那你怀着孕，你们也不能同时回家啊，有计生办的人查呢。”

“娘，我想好了，明天秀秀先跟着卫国回家，让秀秀见过她爷爷妈妈了，再让卫国送到你这里，然后我再回去。”

林美霞点头：“这也行。”接着她站起来，拍拍床道：“那我先走了，你们睡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