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另一道声音插了进来,软糯的语气中隐藏着丝丝寒芒,“人家是皇子龙孙,怎会屑于纡尊降贵来我们苏府呢?再说了,澈王殿下也没这个空闲啊,人家流连青楼楚馆还来不及了。”说话间她已经走进凉亭,借着亭柱上悬挂的纱灯,她暗含深意的目光落在苏洛宁的脸上,问道:“该不会三日回门的时候,澈王殿下也不肯来拜见岳父大人吧?”
苏洛宁心中暗自好笑,这苏府里的小姐果真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但见她慢拢流云袖口,低头浅笑,“说得也是,这澈王当真不是佳婿之选,早知今日,我当初何苦请旨替嫁救下这一家性命?细想之下,我还真是命苦,不如索性一封休书留给那澈王,说到底不过是性命一条,有整个苏家相陪,黄泉路上我也不寂寞不是吗?”
原本语带暗讽的女子听闻此言,面上一僵,勉强扯出一丝笑意,道:“姐姐你怎好拿此事说笑?”
洛宁似笑非笑地抬头看她,“说笑?我还真没有。”
那双眼睛里的冷肃之意,慑得那女子霎时不敢再接口。
四周的空气顿时冷凝起来,此时那怯生生的少女也走了过来,却只是低着头站在那里,双手绞着自己的绣帕,有些不安的样子,也不开口说话。
苏洛宁见状对身边的寄雨轻声道:“夫人把府里的下人都召到花厅里了,你过去看看,仔细问问今日究竟有谁来过梅姨娘的院子。”
“是,小姐。”寄雨应声,正欲转身离去。苏洛宁却是陡然道:“等一下。”
随即,她的眼睛看向站在院中的那几个侍女,道:“你带她们几个一起过去。”
“她们是我们的贴身侍女,为什么要一起过去?你怀疑我们?”锦衣女子盯着洛宁道。
“在查清楚事实真相之前,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洛宁声音沉冷。梅姨娘视肚子里的孩子如性命一般重要,处处都是谨慎小心,断不会无故小产的,一定是有什么人在其中动了手脚。
洛宁的话音落下,那女子忿忿地看着洛宁,却也没有再说什么,要知道苏洛宁在这苏府里的地位可不是她这个庶女能比得上的,万一真的惹恼了苏洛宁,她一定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寄雨带着那几个侍女离开没多久,梅姨娘的房门就被人打开了,房内数人相继而出。
洛宁连忙迎了上去,看着跟苏夫人并肩走在最前面的林老先生,她开口问道:“梅姨娘怎么样了?”
“性命是保住了,不过她元气大伤,接下来还得好好调养才行。”
洛宁听闻此言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多谢老先生了。”
“苏小姐客气了。”
“请问老先生,梅姨娘究竟是因何小产?”
“这个梅姨娘脉象紊乱,血气逆行,想来是饮食上出了什么问题。”豪门大院里这种事情并不算稀奇,林老先生也是见怪不怪了。
苏洛宁闻言想起以前自己为了以防万一嘱咐过刘婆的一些事情,如果刘婆真有按照自己说的做的话,那要想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应该不难,此时让林老先生一看便都知晓了。但是,洛宁心思一转,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我已经把方子交给苏夫人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林老先生看着苏洛宁道。
洛宁再三道谢,方才吩咐下人把林老先生给送了回去。
“呦,二小姐,这是怎么着啊?大好的洞房花烛夜,怎么就跑回来了?”开口说话的是苏之牧纳的第一个妾室,府里的人都称呼她为琴姨娘,洛宁向来烦她,这个女子忒喜欢说三道四,一张嘴碎得很。
洛宁似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对苏夫人道:“我进去看看梅姨娘。”
这并不是询问的语气,苏夫人知道自己拦不住,好在房里已经收拾妥帖了,让她进去也无妨。而一旁被洛宁忽视个彻底的琴姨娘此时就像被人陡然塞了一根骨头在喉中一般,卡得够呛,原本一张意欲看热闹的脸,刷地一下就拉下来了。
可洛宁这厢刚迈开步子,就见寄雨脚步匆匆地走了过来,洛宁听闻脚步声,回身看她,“怎么了?”
“府里的车夫张槐不见了。”
苏夫人皱眉道:“怎么回事儿?府里的下人不都在花厅里吗?”
寄雨垂眸道:“奴婢刚刚问过了,张槐借口上茅厕,一直都没有回来。”
“多久了?”洛宁开口问道。
“大约一个时辰了。”
血气未散的房间里,洛宁缓身在床畔坐下,目光落在床上那苍白羸弱的女子,只见她目光紧闭,全然不见往日神采。
伸手为她细细掖好被角,洛宁眼中不由泛起一团朦胧雾气,若是她醒来之后得知自己的孩子没了,还不知会是怎样的绝望。她恼,恼自己不能保全她肚子里的孩子;她恨,恨这偌大的苏府,怎么就容不下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她怨,怨父亲为何要娶这许多姬妾?生出这许多是非
“宁儿。”
苏夫人自门外走进,看到自己的女儿正坐在梅姨娘的床前,眉头不禁微拧了一下。
“母亲。”洛宁站起身来,回头看她,眸中已经清然一片。
“既然梅姨娘没事了,你也回房睡一会儿吧,明日一早还要进宫请安,脸色太差了可不好看。”苏夫人的语气中隐了些担忧,这澈王真的能如宁儿所说,跟她一起进宫请安吗?她不是不相信自己的女儿,可那澈王的性情在整个京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