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会有人毫不犹豫跟随他一同从彩虹桥上坠落,握住他的手,沉入深渊。那是她。
如果说谁能原谅他当做抵押那样任性又无情的行为。那是她。
如果还会有人以最珍贵的所有和宇宙中最可怕的人作为交换,携带洪水和飓风来到他身边,拯救他,带走他。那是她。
如果还有一个会包容他从始至终儿戏般到处寻乐子得罪不该得罪的人,然后一次又一次为他擦屁股的人让他可以放心玩耍的人。那是她。
为他唱出那首城墙尽头之歌,一语道出“他的美是幽暗山岗,是灰色坟场无人可赏”,毫不顾忌指出“他是永远的第二”,“他心中亦有痛苦和惊慌”,那个眼中蕴有黄金宝藏的歌唱家。那是她。
永远无法对他说谎,能给予他无与伦比信任和安心之人。那是她。
是她。而且永远只有一个她。
她从来都不是一束光。但是她和他一同无数次坠入黑暗,然后带着他,在漆黑的夜晚安静行走。
洛基清楚地明白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以前从没觉得利用任何人会有一丝丝的愧疚,他认为弱者被统治向来都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而既然他也不够喜欢她,那么丢弃和背叛当然也无足轻重,她付出多少对他而言算不上多么伟大,他甚至会认为“这可是她想要这么做的和我可无关”。可真正到了这一刻,到了这最后一句话,面临抉择的瞬间……在看到她那双融金般浓郁纯粹的眼睛时,他忽然就明白了一切。
他还是那个偏激,狡猾,聪明,多疑,敏感,玩世不恭又永不满足的洛基。一直想要寻开心,接着就是无穷无尽地被打脸。他享受这样的过程,也接受所有后果。他知道某一天也许他会因为本性而再次出卖她,利用她,背叛她。可在这一刻,当他的心底被“她马上就会因为他而消散”这个事实所充斥的时候,他的脑海里只有一句话变得格外清晰——
不能失去这个人……绝对不能。
否则,以后还有谁能像她那样可以心甘情愿又效率奇高地给他收拾这一堆烂摊子?
毕竟……他们可是一对绝无仅有的“好朋友”,不是吗?
洛基忍不住在心里忧愁地叹息。可他表面上却仍然是一幅优雅从容的表情,让人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想试试另一个更有趣的身份,比如……”
“成为一个人的第一选择。”
而且只是那一个人。没有别人。
塞拉微微一顿。
她当然知道这句话对于洛基而言意味着什么——对他这样的人来说,如此自负,高傲,狡猾,充满刺一样的防备。他永远都不会说出那个字,也永远不会作出一个有关于忠诚的保证。
也许明天他继续会到处闯祸,也许他下一刻就会把她卖给别人……他是什么样的性子,他们二人彼此心知肚明,而这就是他们成为“好朋友”不可缺少的共同认知。
恰巧,她也并非真心想要将这最后一句话用到他的身上——除了言灵自己,很少人会得知其实最后一句话才最有效力,最危险,持续的时间也最长。每一个只剩下第三句话的言灵,才是令他们变得更可怕的存在。
于是她微微一笑,轻声开口。
“洛基,其实你不必需要所有人的认可。你只需选择最重要的那个,然后成为她最不可或缺的存在。”
狡猾的女骗子……洛基在心里冷哼,瞥了她一眼,“不然你以为,我现在在做什么?”
顿了顿,他觉得很有必要加上一句,“你这么好用,我怎么会这么轻易放你离开呢,小女巫?”
“那么如果你想要我继续这么做,”塞拉弯起眼眸,“我可得需要更多的新灵感。”
“而灵感,总是需要新事物来填补的。你有信心满足得了我吗?”她问。
洛基挑了挑眉,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恰巧,我很擅长变化。”
所以别想把注意力转到其他人身上去。她只能对他唱歌,只能是他一个人!
塞拉思考了几秒,“听上去似乎很难拒绝。”
洛基狡猾地笑了笑,“那么,我的计划成功了吗,塞拉?”
——“考验……”他意味不明地重复这个字眼,愈发凑近了,呼吸挨上了她的耳垂,似乎想让她的侧脸也和这火焰一样染上色晕,“那么……我成功了吗?”
——“快了,”她说,朝洛基举了举杯,声音轻柔而平淡,“就差那么一点点了,洛基。”
——“噢?还差些什么?”
——“真心。”
她微微一笑,“快了,就差那么一点点,洛基。”
他忍不住好奇地挑高眉,语气有些危险,“哦?还差什么?”
塞拉看着他身后赶过来的士兵,目光移到他噙着意味不明微笑的脸上,踮起脚尖,猝不及防地咬了一口他柔软的嘴唇,低声开口,“差了这个……洛基。”
他微微一顿,碧绿色的眼里光芒变得更加深邃浓郁,嘴角情不自禁地扬起一个带着些许邪恶和兴奋的笑。
“那么我们应该好好想想这下要逃去哪里了,小女巫。”
“我有一个不错的选择,”她低低笑道,“……想要和我一同回家,去见见你主人的母亲吗?”
“乐意之至。”他微笑着如此回答。
……
塞拉带着洛基回到了她原本应该所在的家,华纳海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