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四年的最后一缕东风消失在渭水河畔,而后,春天款款而至。
这一年,困扰河西的东羌狼骑彻底荡平,战争的狰狞面孔正从这块土地上消失,郡里的百姓都在歌颂黑山军张燕和楚枫的功德,称赞他们匡正离乱。
说唱艺人还编出黑山军荡寇的故事,走村窜巷地演绎,掌声得了,铜钱也得了。
二月初,春天从六盘山的翠薇幽静中奔出,百花争奇夺艳,团团簇簇地尽情绽放,绿油油的青草沿着崎岖的山道一路驰骋,绿色的潮头一浪高过一浪,淹没了严冬留下的最后痕迹。
乡村的农人都倾巢出动,正是插秧的季节,水田里满是挥汗如雨的人影,水牛在渠塘里打着滚,“哞哞”地叫着,催醒了山野间沉睡的野兔野鸡。
并州边界,一支大军正缓缓驰行,军中旌旗猎猎,刀枪簇日,说不出的壮志凌云。
这支大军正是得胜而归的黑山军,在新任的平阳郡守上任后,随着张燕一声令下,数万大军开出平阳,向并州驰骋而来。
并州距离河西说远不远,说近不近,黑山军天明则行,天黑则宿,不到两日就开到了并州地界,随后大军长驱直入,直奔于毒盘踞多年的大寨。
山前山外早已人满为患,仿佛被人捣翻了蚁穴,密密麻麻地站在老虎岭各个角落,看得楚枫一阵心惊肉跳。
当张燕的大纛出现在众人眼前时,矗立山岗的黑山军纷纷振臂高呼:“恭迎渠帅归山!”
那声音震天动地,山呼海啸,震得楚枫耳朵嗡嗡作响。
看到楚枫一脸茫然的样子,张燕解释道:“黑山军总共有六十余万,他们分别盘踞在河内、并州、幽州、冀州一带,他们战时归我统帅,闲时却自立山头,今天之所以有这么多人,可能是其他渠帅听闻并州黑山军打了胜仗,特地前来祝贺!”
楚枫震惊不已,张燕帐下居然有六十万大军,怪不得他能驰骋幽并;怪不得连朝廷都拿他束手无策;怪不得连曹操都对他头疼不已,六十万大军,在其他诸侯眼中,这简直是天文数字。
“照此看来,并不是所有的渠帅都来了,否则恐怕连进山的路都被堵了!”楚枫打趣道。
张燕微微一笑:“不错,比如冀州一带的黑山军就没有来,一则路途较远,二则官军不肯让路,虽然我被朝廷封为平难中郎将,但其他渠帅却没有爵位。”
这也是张燕一直头疼的问题,说到底,他们还是山贼,只不过多了另一层身份而已。
这次前来于毒寨的有河内杨奉、晋阳白饶、中山郭太闲,其他大大小小渠帅不下二十人,带的部众多达一千,少达五百,加起来共有数万之众。
“渠帅真偏心,去打东羌只带于兄弟一人,叫我等兄弟好不伤心”
就在楚枫和张燕谈笑风声时,前方忽然传来埋怨的声音,楚枫循声望去,只见前方熙熙攘攘下来十数人,为首一人身高七尺,面容清癯,浓眉细眼,额头上有一颗拇指大的黑痣。
只是一眼,楚枫打心里就不喜欢这个人,总觉得此人目光诡谲,城府极深,不似张燕、于毒那种随和性子。
张燕咧嘴一笑:“我在初春时才收到于毒急报,连本部军马都没来得及调动,便马不停蹄的赶来并州,你说,我哪还有时间集结大军?”
来人讪讪一笑:“渠帅说得话总是有理,但我们没有仗打,却不知有没有酒喝?”
张燕不看来人,而是将目光移向于毒:“这要看于毒兄弟了,我也不是地主!”
于毒咧嘴一笑。立即驱马向前:“各位渠帅,还有远到而来弟兄们,今日我于毒做东,请弟兄们饱餐一顿,大家敞开了吃,敞开了喝!”
于毒声音不大,但却铿锵有力,那喊声在空旷的山谷里回荡,使得数万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他的话立即引得三军振臂高呼,大声叫好。
楚枫微微一笑:“这于毒大哥倒也不小气,这人马加起来也有六七万,光是酒都是天文数字,更别谈牛羊了!”
先前那人闻言,呵呵一笑:“这位兄弟,你这话我不敢苟同,如今于毒兄弟追随渠帅建立战功,朝廷的奖赏不日就会下来,届时别说牛羊,官职都有了!”
此人的言语可谓是绵里藏针,诛心之言,黑山军大到渠帅,小到士卒,只有张燕和他的本部军马被朝廷承认,其余人都背负着黄巾余孽的骂名。
如今于毒在河西建功,朝廷肯定会给他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这是各个渠帅梦寐以求的东西,试想,谁愿意天天呆在山里做山大王,谁不想建立战功,封侯拜将。
果不其然,不仅是于毒,其余渠帅听闻此言,脸色无不微微一滞,一瞬间,无数的眼光都聚集到于毒身上,有的羡慕、有的仇视、有的嫉妒、有的轻蔑、有的欢喜、有的愤恨。
却没有人回答此人的话,这时候于毒也不好亲自说什么,倒是他身边的盖清先是开了口:“张渠帅和于大哥的为人大家有目共睹,岂容你这等小人在此指桑骂槐,挑拨离间?”
盖誉眉头一拧,急忙扯了扯盖清的衣袖,示意他不要说话,他们到底还是外人,这是黑山军的家事,岂容外人插手?
先前那人也不尴尬,呵呵一笑:“我只是实话实说,这位兄弟何必生气?我看这位兄弟倒是面生,不知是何处的渠帅?”
黑山军大大小小渠帅不下百人,有的人甚至连面都没见过,那人见盖清向着于毒说话,当下不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