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枫将指挥台设在牧苑北面的山顶,整个战场一览无余,羽林骑兵在内,氐胡义从在外,将指挥台围成一个“回”字形方阵,随时等待命令从高处进行冲杀。
“左监,将军为何不把全部围住?”士兵甲低声问盖清。
“如若你被敌人围困,心知必死无疑,你会如何?”盖清反问。
“当然要拼死一搏!”
“可如若给你留下一个逃生的机会,你还会和敌人拼命吗?”
“我明白了,楚将军这是要瓦解牧苑守军的斗志!”士兵甲奋得脸庞通红,他为能成为这样一位将军的士卒而自豪。
盖清望向距他仅有十步的高台——楚枫伫立其上,大风灌满他的征袍。
《六韬》有云“围之置遗缺之道。”也就是说要给城中军民留下一个“示生路”的缺口。
被困者为求生路往往开城突围,突围时夺路而逃,必然军心涣散。
此时设伏兵堵截,可灭突围之敌,就算被敌人突围,被围城池也可轻松攻下。
“将军,是否要派人劝降?”立在楚枫后侧的仆固萨尔问道,攻城前先行劝降是攻城战的惯例。
“劝降?”楚枫浓眉一挑,“你还记得武功城百姓吗?”
“末将知错了……”仆固萨尔面有愧色。
楚枫抓起鼓槌,在一人高的牛皮战鼓前边站定。
“大汉的勇士们”楚枫一槌敲上鼓面,雄浑的鼓声顿时传彻整个战场,战场倏然静默,所有的兵士望向高台上的楚枫。
“用勇猛去获取汉军的荣耀,用铁蹄去踏碎阻挡你们的一切障碍,用利剑去劈下敌人的头颅!”楚枫的吼声被风吹至每一个将士的耳边。
“杀,杀!”汉军两万将士热血沸腾,澎湃的杀声让牧苑守军瑟瑟发抖。
“冲吧,去建立你们的功勋,冲吧,让异族知道占据我大汉城池的下场!”
鼓槌在战鼓上擂出气壮山河的鼓音,汉军齐整地向前推进,如林的矛戟指向牧苑,昭示着他们荡平牧苑的决心。
汉军前阵推至城墙三百步,无数箭镞的尖啸声响起,箭云自城墙上腾起,飞速笼向汉军推进中的军阵。
“防——”鼓音一变,将台上令旗翻转,前阵轰然齐响,所有甲士半跪,一人余高的长盾斜举上头顶。
箭镞钉上盾牌发出沉闷的声响,箭镞穿越缝隙溅起惨叫和血光,有人倒下了,后面立刻有人补上。
箭雨一轮又一轮地从空中落下,长盾组成的海洋依旧执拗地向城墙下推进。
转眼前阵仅距城墙二百步,敌军箭雨已弱,鼓音和令旗再变,前阵后方的长盾瞬间放下,一万名半跪引弓的弩手赫然现出,箭镞上都带着火种。
“射!”令旗劈下,一万把硬弓同时惊弦,一万支火箭划破长空,嫣红灿烂的火云直指牧苑,带去死亡的音讯。
“射!”前一批火箭还未落地,第二组弩手发射,第一组弩手装箭预备。
三轮齐射之后,牧苑城中已是火光冲天,城头上预备烧敌的火油被引燃,发出一声声巨大的爆炸,无数身体飞向了天空,而后石头般坠下城墙。
城头上一片惨叫呼号,牧苑守军已乱,此时前阵已距城壕不足三十步。
鼓音再变,前阵最前面的盾手倏然后退,一乘乘壕桥重车从盾阵中推出,飞速冲向城壕。
城头上的投石机发射,巨石呼啸着抛出,落向进攻中的汉军。
巨石砸中重车,溅起木屑残肢,但更多的重车冲进了城壕,折叠在重车上的壕桥轰然搭上对岸。
此时盾阵中又快速推出上百乘尖顶四车,车顶覆盖牛皮,每车内藏七十余人。
城头上箭矢如雨落下,四车顶着箭雨冲过了壕桥,贴上城墙下的羊马城(城墙与城壕之间的矮墙)后,持剑甲士从车内跃下,与羊马城后冲出的守军短兵相接。
第一批冲到城下的剑士是自愿请缨的敢死队,极易战死,但一旦存活,必获战功和提拔,就算战死,抚恤也十分优厚,家人引以为荣。
第一队敢死队还在与敌厮杀,第二队负责攀城的敢死队已抬着钩梯、推着云梯车冲向城壕。
云梯车从壕桥上通过,士卒将钩梯架上壕沟通过,真正惨烈的战斗至此才刚刚开始。
云梯靠上城墙,无数士卒蚁附而上,汉军的抛石机和箭阵同时发动,无数石块、箭镞掠飞城头上守垛的羌军,以掩护攀城的士卒。
巨石砸上墙垛,青砖夯土崩散四溅,箭镞破开人体,空气中腾起血雾。
一个人在墙垛上倒下,另一个人马上补位,滚木、礌石、狼牙拍雨点般自城头砸下。
云梯拦腰折断,一串串的士卒从高空坠落,云梯被钩拒推开,就像一根爬满蚂蚁的麦秸被风吹落……
将台上十面战鼓被一起擂响,鼓点密集有力,号令起勇往直前的决心,士卒们呐喊着拥向城墙,更多的云梯搭了上去
羊马墙内的守军已被全部杀死,守城垛的羌军肆无忌惮地往下抛砸重物。
如果只是重物,杀伤面积还不算大,只要侥幸,总会躲过。
令人恐惧的是沸水、滚油,甚至是熔化的铁水或铜水。
一桶桶灼热的液体从上空泼下,皮肤一旦沾上便是一阵青烟冒起。
空气中充斥着哀号、鲜血和皮肉焦臭的味道,整个战场就像一锅烧开的滚油,大地上铺满火种,士卒们前仆后继地迎接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