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靖虽然知道此事少不了封赏,却未想到城卫两营都授了自己,连忙谢恩。皇上说了这几句话,有些气喘,将参茶又喝了几口,道:“这豢妖之事,实在虚妄难信,爱卿却是如何知晓?”
罗靖将驿站之中掘出婴儿骨头之事细讲了一遍,皇后不由骇然,连忙念几声佛号,道:“原来当真竟养了这般一个食人的妖怪!内侍们虽传说郑王府中掘出了人骨,臣妾还当是传闻过甚,谁知竟当真如此!这究竟是个什么妖怪?既能食人,罗侍卫又是如何能伤它?”
罗靖早知必定有此一问,胸有成竹道:“臣有一结义兄弟,幼时为一异人收养,曾在东海之滨见过此二种异物。食人之妖名为蛟,乃将成龙而未成龙之一种;而致皇上噩梦之物名为蜃,所谓海市蜃楼,便是此物所致。此二物狼狈为奸,郑王便是驱此二物欲害皇上。臣之义弟当日在东海,亲见有渔民自深海捕得一蜃,却为其气所嘘,终日颠狂如梦,故而略知其状。蛟之为恶,在其凶猛,臣幼习武艺,倒不甚为惧。何况皇上洪福,郑王当灭,臣倚仗圣主之福,方能斩而伤之,并不敢掠天之功。”
这一番话虚虚实实,既宣了自家之功,又捧了皇上,听得皇帝连连点头,赞叹道:“爱卿之勇,可冠三军矣。卿之义弟,亦是有功之人,可宣进宫来,朕封他为兰台使,可在朕身边侍侯,卿意何如?”
罗靖叩首道:“皇上天恩,臣与舍弟感激涕零。然臣弟生无父母,人算其命相不良,恐怕有妨皇上。何况他身体虚弱,也难当国器。望皇上明察。”
皇上其实也是一时高兴。让罗靖出任城卫将军,是用其忠勇,可让他这个义弟作兰台使跟在自己身边,又是用他的什么呢?让他来画符咒?冷静下来,皇上倒庆幸罗靖的识趣,当下龙心大悦:“嗯,既是如此,朕也不勉强。不过,卿之义弟亦是有功之人,朕赐他五品俸禄,并赐黄金百两,珍珠百颗。若有机会,召他进宫来陪朕说些奇闻散心。”
罗靖回到府中,碧烟碧泉喜气洋洋在门口迎接。罗靖这一升了城卫将军,品级倒未必提高,却是有了实权,只这短短半日,前来送礼的人已有十数拨,除了奇珍异宝,还有仆役侍女,院子里立时热闹起来。罗靖不在,碧泉不敢擅自做主,东西虽然留下,却都分毫未动,当着送礼人的面上了封条摆在院中。罗靖只草草扫了一眼,便道:“都送回去,再加送一份茶礼,就说罗靖初初上任,寸功未建,不敢收此厚赠。薄礼一份,聊表心意,君子之交,戮力同心,忠君而已。”说完,一头就扎进了沈墨白的屋子。
沈墨白站在窗口正看着外面院子,罗靖一眼望去,只觉他眼中大有寂寞之意,不自觉便放轻了声音道:“在看什么?”
沈墨白转头看他一眼,低声道:“今日好热闹。”
罗靖嗤笑道:“热闹?这些人,无非是奔着城卫两营来的,并非是探望我罗靖。这其中怕有不少人本是郑王一派,如今郑王失势,就打量要跟我亲近了。”
沈墨白听得似懂非懂,怔怔看着他。罗靖心情大好,将一袋珍珠哗一声倒在桌上,笑道:“这是皇上赏你的。还有黄金百两,累累赘赘,我叫他们放在外面了。”
珍珠虽不甚大,但颗颗滚圆光彩莹润,上百颗这么一滚开来,着实有趣,所值何止百金。沈墨白却只是歪头看了看,道:“这有什么用?”
罗靖捻起一颗,笑道:“小傻瓜,这东西比金银还值钱些,只这一颗,就顶平常人家一月吃用。你收好了,给你做私房。”
沈墨白不解道:“什么是私房?”
罗靖说了私房两字,自己也觉好笑,将他搂过来道:“私房就是你自己的,这些都是你的,谁也不许动。”
沈墨白想了想,轻轻摇头道:“我不要。这东西我看见少夫人戴过,说是做珠花什么的。这是女人用的,给碧烟姑娘吧。”
罗靖笑道:“你倒大方。这有上百颗呢,碧烟再长两个头,也戴不过来。何况皇后还赏了些珠花金钗,这些你留着吧。说起来,这次多亏了你,否则我也立不成这大功。我也该好好谢你才是。说吧,你想要什么?”
沈墨白低下了头,半晌才道:“我不用你谢。”
罗靖搂着他,觉得他身上有种淡淡的清新之气,虽不是香气,闻起来却更舒服,不禁又将他搂得紧了些,道:“这次你立了大功,怎么不谢?到底想要什么?你说。”
沈墨白抬起头看着他,漆黑的眼睛一瞬不瞬,轻声道:“我要什么都行?”
罗靖看他黑水晶般的瞳子里倒映出两个小小的自己,一时有几分痴了,应声道:“你说就是。”
沈墨白看他目光专注,神情郑重,一时心中翻腾,不假思索道:“你不要成亲,好么?”
罗靖一怔,眉头慢慢皱了起来:“你说什么?”
沈墨白也有些愕然,不知自己为何突然会说出这句话来,但看罗靖面色阴沉,心中忽然不悦,淡淡道:“不是将军说的么——我想要什么都可以说出来。”
罗靖断然道:“这个不成。”平了平声音,又和声道,“这是我母亲的遗愿,你是知道的。何况又是大帅做的媒,那是无论如何废不得的。”
沈墨白没有说话。他是被自己吓住了。方才罗靖断然拒绝的一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