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鼠东张西望窥探着四周,然后狐疑地注视着希尔维雅。
「那、那个……」希尔维雅表情羞愧地垂下头。
「牠、牠好像很喜欢我待在我的披肩底下,已经把那里当成牠家了……所以……」
希尔维雅目瞪口呆地直视朱力欧徘红的脸庞,然后看了看自己脚边——一只布袋落到草坪上,开口洒出了一堆花的种子。
「……你说你有事离开……是为了找、找这只松鼠的饲料吗……」
「是、是——对不起!希尔维雅陛下!」
希尔维雅感觉胸前一阵奇异的触感,再度低头看了看那只松鼠。此时牠似乎正抓起什么东西啃着——是绳子。
「这是……」
「啊!那、那是我的发带!」朱力欧慌得一头银发在肩上散开,「这家伙,就算肚子饿也不能吃我的发带呀!」
希尔维雅笑了。也许因为紧张情绪一下子放松,她整个肩膀都颤抖着;笑得眼睛渗出泪水,毫无顾忌地放声大笑。松鼠低垂着耳朵蹲在希尔维雅的胸口,朱力欧也看呆了,他跪伏在地上,不时抬头窥视着希尔维雅。而希尔维雅却觉得朱力欧这般畏缩的模样也很滑稽,开怀的笑声一直没能压抑下来——也许,这样的笑容是她出生以来的第一次吧。
「希尔维雅陛下,那个……您没事吧?」
朱力欧终于忍不住担心地问。这时她才好不容易压抑住笑意,但仍时而忍不住噗哧地发出笑声。
「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不,请陛下不要这么说。」朱力欧仍维持着跪姿,再度伏首,「微臣是希尔维雅陛下的守护骑士,不计一切代价都要保护陛下。」但令他不解的是,这句话似乎让希尔维雅觉得失落。她低下头,将手轻轻放在松鼠的身上,以朱力欧听不见的音量轻叹了一口气。
(是因为身为骑士的义务吗……)
(是呀,朱力欧是基于身为骑士的义务才保护我的。)
(因为我是女王……)
希尔维雅胸口一阵莫名的绞痛,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将手伸进胸口,揪起松鼠将牠从披肩里拉出来。这只毛茸茸的小家伙在她的手中不断挣扎。但当希尔维雅将牠放回眼前这名骑士的肩膀后,牠却不可思议地安静下来了。
希尔维雅将自己侧边的一条发带解下,帮朱力欧把头发扎起来。
「希尔维雅陛下?」
「你别管,乖乖别动。」
头发扎好之后,朱力欧这才把头抬起来。
「我们回去吧。我得跟神官那边道歉,也得找个理由解释。」希尔维雅此时已经无法将目光停在朱力欧脸上——她看着小松鼠说:「你会陪在我身边吧?」
「是。」
希尔维雅握着朱力欧的手。朱力欧的手和她一样颤抖着,这却让她觉得稍微安心了些。
※
隔天正午,朱力欧一个人来到王宫北部的庭院。这座向阳的庭院就座落在冰冷而宁静的翡翠宫旁。庭园内看似无人整理,在态意生长的茂密草木间,几乎没有人员走动的气息。女王希尔维雅正在寝室里,一个人孤独地被神婢的祈祷声所包围。她们正在占卜圣巡的地点。朱力欧身为守护骑士,这时理应待在一宫待命,但这是他第一次擅离职守。
朱力欧动摇的心绪连自己也可以清楚地意识到。他将手探进帽子里,摸了摸后颈,摸到一搓毛茸茸的触感之后,这东西也一溜烟地穿过他掌心,跳上手臂跑到他面前。
松鼠停在朱力欧的手背上。朱力欧抽出一条发带贴在松鼠鼻尖,看到牠似乎觉得痒而蹭了蹭鼻头。朱力欧将牠放到草坪上,只见这只茶褐色的松鼠一跳跳进了草丛中,不一会儿就看不见了。
朱力欧蹲在草地上,深吸一口气,然后在脑中自问——我到底……在做什么呀……
从内宫通往这处庭院的每一道门锁,他全解开了。若是被人看见他跑来这里,肯定会受到弹劾;就算他搬出这是女王的命令,恐怕也难辞其咎。
昨天,希尔维雅在离开前对朱力欧说,外面好好玩呀。因此,朱力欧自作主张地选择了这违背骑士义务的行为。
(现在神婢们都是陛下的敌人,是会伤害她的人。而我身为一名骑士的义务,就是要把陛下从这些人手中拯救出来才对。)
这是他的借口。但这番借口没人听见,自己说服自己的行为让朱力欧觉得滑稽得可怕。
他从内宫中溜出来,挑了平时没人经过的路来到这座庭园。朱力欧此时脑海全是希尔维雅那双泪水盈眶的眼眸——还有她握着自己掌心传来的温度。什么蔷薇章的规范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
(我到底该保护什么……)
(我该保护的这座城堡,这个国家,这些全都在折磨着希尔维雅陛下……)
因此,他选择来到这座有着夏日青草香的庭院中,抱膝坐着等待。而他现在也只能这么做了。
一会儿之后,轻柔的足音响起,朱力欧原以为耳边会有一声呼唤,但在此之前,一头红发已经先在他的眼前飘散开来——他惊讶地抬头,看到希尔维雅正蹲在他面前,低头看着他。希尔维雅的脸庞就近在咫尺,朱力欧忍不住咽了口气,稍稍向后挪了一个位置。
这时候,那个茶褐色的小东西——松鼠从红色的发丝中采出头来,一溜烟跑上希尔维雅穿着宽袖衣裳的肩膀,接着爬上了银色皇冠。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