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酒楼的后院里,杂种着花草树木,间以假山层石堆叠,比起前堂的热闹,这儿只有少数几个人行走,倒是冷僻得很。这儿是后厢房了,主廊上那些女儿多居住在此,或几人一间,也只有琼青的待遇算是极好,还被分配了几个侍儿,独居一处。
小伙计在门口唤了一声,得到了应答,便动手推开了虚掩的门,请这两位客人进入,他自己则是一溜烟的跑向了前堂忙活去也。几扇山水屏风阻隔,绰约的人影在小阁间。房中郁郁有香气弥漫,走到了后头,便看见大小几个宣炉,慢火隔纱,不见烟气弥漫,在身置于这阁中,就如同风过伽楠之味。
“封姑娘。”榻上敛衣而卧的人,见有人走入,才缓缓的起身。目光在殷无意的身上停留少许,有些些的讶异,但很快便掩饰住了。她与封镜相熟,自然知晓封镜是爱酒成痴的。走动了几步,想要唤人取些美酒来,却被封镜摇手拒绝了。
“我今日不饮酒。”封镜说道,指了指殷无意,“她是殿下的人,你唤她殷姑娘便可。此次来,我也不久留。殿下虽然没有说,但很多事情,需要我们这些人来替她谋划,不是么?”勾起的唇角,有几丝精明的笑意,像是打暗语一样。见琼青低头沉吟不语,封镜手撩到了那轻纱,似是漫不经心的问道,“这‘蓬莱香’是李宗嗣送来的吧?”
这李宗嗣可是太尉李昊的嫡长子,以后太尉府的一切都是由着他继承的,这个人没有什么大才,斗鸡走马倒是能手,京中纨绔子弟便是学他的作态。仗着自家老爹的权势,在宫中担了个卫士令的职务。游戏花丛,往来于秦楼楚馆之中,这李宗嗣对琼青极为迷恋,琼青能有这地位,也要算上他的几分功劳。
“是啊,他说要为我赎身。”琼青抿唇一笑。
“你随着他去吧,日后定然少不了你的几分好处的。”李昊为人多疑,可谁让他儿子不成器,经不得诱惑,沉浸在了温柔乡中,早已经云里雾里,太尉府中什么事情都被他抖了出去。两人谈话间,忽然有下人来报了,正说到李宗嗣之事,他的人也已经来临。封镜细细的叮嘱了一些事项,便从侧门出去,省得和李宗嗣撞面。
“这琼青不是殿下的人吧?”殷无意开口问道,在那小阁里,她仔细地观察着琼青的神情,提到了宣城殿下,却不见有几分服帖与敬意,她的眸光略略有些闪烁的,应该是心底也打着自己的念头。
“确实,因而也不敢让她干什么大事情,诱惑李宗嗣,她自己便有富贵荣华加身,殿下也没有在她那儿要求做些什么,威胁不到生命安全,还许以重金,这种事情,她自然是愿意做的。”风景回答道。
她们两人从宣城书院出来时候便已经是晌午,在御街上转悠了几圈,又去酒楼里头寻人,费了不少的时间。等回到了宣城书院时候,看了眼天色,便已经快到了黄昏时刻也。路上的人已经不似来时的多了,晚风吹拂着树木的枝条,几只鸟儿被惊起,飞向了天空,但很快又会返回巢中。殷无意微微仰着头,神思已经不知道飞往哪一处,猛地听到了封镜诶呀一声起,惊了一大跳。
“你做什么吓我?”殷无意皱着眉问道。
“我忘了沧蓝夫子的糕点了。”封镜苦着脸,要是这样两手空空的回去,指不定沧蓝会怎么折腾她。殷无意心中浮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便看见封镜那带着歉疚的笑容,“已经到了书院了,这路,你应该熟悉吧,麻烦你自己回去了,我先走了。”也不待殷无意应声,便一个翻身,踏着轻功飞檐走壁而去,可见她内心是有多么的焦急。
看了那近在眼前的木门,殷无意垂下头,眉峰微拢。她自己回去倒也没有什么大碍,这是这双腿啊,到底有些不便,封镜那日所说的话都记在心头,其实没有那雪灵草,还有一种方法能够医好这双腿来,只是啊……想的越多,神情越是阴沉。猛地抬起头来,便看见不远处几个学子聚集在一起,对着她指指点点说着什么,似乎想要靠近,却又没有那个胆色。
这宣城书院里头,除了封镜,殷无意几乎不同任何人往来,那楚非欢偶尔来到她的小院落里,竟然很少提及国事,说的都是一些弹琴煮茗一类的雅事。明明当初延请她下山,便是共商大计之名,现在她的心思,反而让人捉摸不透了。楚非欢不来,殷无意也万万不会主动前往的。
有几条纵横的小路,每一条都是能够通往自己所住的院落的。殷无意转了个方向,寻了最近也是最为幽僻的小道前行着。小路两旁都是矮小的花丛,偶尔有枝条伸入到了路中央来,手一拂,手背竟也划出了一道血痕来。是自己太为娇嫩还是这花枝过于锋锐呢?看了看掌中,有薄薄的一层茧,殷无意自嘲的笑了笑,也没再用手去拂开花枝了,袖子里携带着一股子气劲,只一扫,便如同大风吹过一般,花枝自动的往后仰去。
几声鸟儿的鸣叫,轮子在石阶上摩擦作响,停下来细听,还有风儿擦过花枝树木的声音。在脑海中是极为静谧的一片世界,只是那忽然响起的嘤咛之声,将这氛围打破了。殷无意起先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竖着耳朵屏住呼吸,那娇吟声反而越发的真切。耳根子处飞上了些许微红,想来是书院里某些野鸳鸯在这路旁的林子中作戏吧,手滚动着轮子,殷无意加快了动作,这场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