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把茶端上来消食,午睡都免了,赵洛懿派个宫侍去传教他们南湄语的人过来。
“是个老熟人。”赵洛懿把他的启蒙读物翻了出来。
李蒙随手翻了翻,是讲南湄四时风俗的书,薄薄数十页而已,自年节讲到次年开春播种。这么学确实比阿珠想起来教一句更成体系,李蒙才翻了两页,连蒙带猜地看,下巴霍然被赵洛懿伸手来摸。
李蒙抬头对他笑笑。
赵洛懿一本正经地坐着,眼神甚是温柔。
又不像那个死人一般的祭司了,那日在街上看到半张脸,李蒙已是认出赵洛懿来了,毕竟曾经朝夕相对,不仅从形上去认,有时候更是一种不可说的感觉。李蒙这时心头一跳,明白了,并不是因为赵洛懿变白了他才觉得他没有人气儿,刨根究底,还是那天在街上,那四个奴隶显然是要拦马车请命的,赵洛懿就在车里坐着,却一言未发。
其实赵洛懿现在身份很敏感,虽然是祭司,但没有另一半正统血统,用他,不用他,都是南湄国主一句话。
当然赵洛懿现在希望国主能用他,不然没法下手救人。
李蒙他老子管瑞州时,他曾经一次流民投诚,这两年在十方楼当个底层传话跑路,干过不少下层老百姓干的活,要是换在李蒙当少爷的时候,这一万人与他相干不大,李蒙也说不好,他会不会愿意让赵洛懿去冒险。
昨日听赵洛懿说起时,他心里着实荡起一番热血,这是李蒙第一次有了点家国概念,虽还模糊得很。
“安大人到——”
当时李蒙心里就有点奇怪的感觉,看见入内来的是安巴拉,快速与赵洛懿交换了一个眼神,赵洛懿道:“熟人?”
李蒙当即起身,要对安巴拉行礼。
安巴拉身着黑红相间官袍,作惶恐状,反倒趴在地上给李蒙行了个大礼。
李蒙忙让开,不明就里地看赵洛懿。
“你叫他起来就起来,不叫他就不起来。”赵洛懿手搭在膝盖上,正在翻书,看也不看安巴拉一眼。
“安大人请起,怎么敢当?”李蒙扶了安巴拉起来。
当日在大秦见到安巴拉,他侧脸蛇纹骇人,李蒙一直不觉得他是易与之辈,现见安巴拉满脸堆笑,心里只觉得十分怪异。
赵洛懿似乎不屑与安巴拉说话,李蒙示意安巴拉坐下,自己才也坐下,问道:“平常是安大人教我师父南湄语?”
“是。”安巴拉瞟了一眼赵洛懿,额头上渗出一层细汗,大概是跑过来的。
“今日起请安大人每日用过午饭后,继续过来教,我和师父都得学。”李蒙暗中拽了拽赵洛懿的袍袖。
赵洛懿这才放下书,坐正身,拇指抵着嘴唇一擦,淡漠道:“他说什么是什么。”
安巴拉忙诺诺称是,唤来一名随侍,是个十三四的小童,小童捧来要用的书本和笔墨纸砚。
像年幼时家中启蒙一般,自己十六了,赵洛懿更别说,近三十岁,才又学读书认字,南湄语中有不少字与大秦重合,最大不同在于语序,表达方式与大秦前后相异。但安巴拉讲得详细明白,一一纠正发音,示意李蒙屡屡细看他的口型,唇齿如何叠靠,又如何发出音节,事无巨细,只要李蒙不明白的,他都一而再再而三讲,直至李蒙点头。
赵洛懿全程像个石雕杵着,听没听懂都不开腔。
李蒙隐约觉知安巴拉有点怕赵洛懿,日落时分,安巴拉结束了讲授,带着小童出去。
“你是不是揍过他?”趁着晚饭没来,李蒙便问。
赵洛懿在擦他的烟枪,李蒙已很久没看见赵洛懿的护体神器,上去摸了摸,烟嘴烟斗都擦得锃亮。
“没有。”赵洛懿让李蒙把烟枪拿了去玩,拦腰将他向怀中一抱,低头在李蒙耳畔磨蹭。
“我怎么觉得他有点怕你……别蹭,痒!”李蒙像个兔子,脖子一缩,赵洛懿咬他耳朵,不说话,只是拿手在李蒙胸怀中摸来摸去。
“诶,你真是……”昨天夜里赵洛懿回来得晚,两人就抱着到天亮,李蒙自己觉得有点害臊,不想从前是赵洛懿不好意思,现开了先例,只要两人独处,总有几分暧昧不明,时时举动都让李蒙想到两个字——求欢。
“不做什么。”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赵洛懿一只手捻住李蒙胸前,激得他浑身一颤,往赵洛懿怀中缩,片刻后又以带茧的手掌抚摸李蒙光滑的皮肤,似乎舍不得这片刻温存,在李蒙后颈之中亲来亲去。
正弄得李蒙衣袍凌乱,外间宫侍说话声传来。
赵洛懿衣冠楚楚坐直身,就叫:“进来。”
李蒙尚且敞着胸怀,窘得满脸通红,低头去系。
“过来。”赵洛懿语声含着说不出的威严。
李蒙愣了愣。
赵洛懿握住他肩膀,将人半拖半带地拽过来,看去直似是李蒙浑身发软地靠在他怀中。
李蒙忍不住抬头去看,只窥见赵洛懿绷着下巴,手指灵活地替他系好袍带,一整袍襟,扯直衣领。
宫侍不敢乱看,一人跪在地上将饭摆上矮案,另外三人各自将食盒中的饭菜取出。
宫侍毕恭毕敬地退出去,李蒙与赵洛懿对坐,默不作声把饭吃了。李蒙在想,那些宫侍到底是赵洛懿的人还不是,方才的举动,应当不全是赵洛懿的人,他要坐实自己陪床的身份。
想通这一节,李蒙抬眼去看。
赵洛懿:“?”
李蒙便道:“待会你还出去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