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律瞧了一眼桌案上的沙漏,眉头蹙成川,放下朱笔,忍不住揉揉额头。这半日心浮气躁,他一本奏折也未批复完成,只因心在大明宫,牵挂着新出炉的祚国公。
他父皇办事的效率着实高的吓人,而且封号令无数人包括他都忍不住揣测一二。
祚,国运也。
这种脱离掌握的感觉,徒律垂目,双手握了又握,紧了又紧,面色露出一丝狠戾,饶是与天下为敌,他也不愿再经历一次上辈子那种阴阳相隔的痛彻心扉。
打定了主意,徒律眸光瞥向老老实实呆坐在小板凳上的贾琏,勾唇一笑。
感受到刺过来的视线,贾琏身子微僵,心底里有冷意渗出,尤其是他听见他轻轻的笑了,在静谧宽敞的殿内,那笑声显得尤为阴森恐怖,让人忍不住后退,想要撒腿逃跑。
贾琏捏了捏衣袖,忍着额头涌出的汗滴,吞咽了口水,拼命的警告自己不准怕。不就是皇帝吗?他是自己要来宫中,陪同贾赦来谢恩的。
自己决定的事情,决定不能后退一步。
总有一日,他也能跟那些话本一般,拥有无上实力,功高震主,让帝王胆怯!
奔跑吧,贾琏!
正兀自畅想未来,安慰自己,贾琏冷不丁的感受到一道凌厉的“暗器”朝他而来,不由错愕的抬眸,直勾勾的看向飞速而来的奏折。
奏折落到地上,啪的一声打破了殿内静谧的氛围。
“捡起来看看!”徒律眼眸冰冷,“你的好祖父才是你爹只承袭一等将军的缘由,这还是--”徒律话语一顿,眉头一蹙,眼眸似刃瞥了一眼贾琏。
若他猜测没准,按着上辈子,他父皇早就知晓贾琏的身世?
贾琏脑中轰地一炸,抬头看他,“你……你……”
“四王八公,唯修国公一府日后孙承一等子侯,按爵降级,你们当年就没想过缘由?”徒律面色一冷,“徒家从未狡兔死,但开国1元勋中你们太会自我找死了,便如你祖父,祖母,一手好牌,弄到今日这般田地还不死心!”
脑袋愈发空白,随着徒律的话语,上辈子的事影影绰绰,他不过晓个大概,但是唯一知晓的便是贾史氏从来把直接连降五级,由超品国公到区区一品神威将军虚衔的错处怪在贾赦头上。
谁叫他是个不能顶门立户,光耀门楣的纨绔子弟。
原来是……现成的靶子吗?
贾琏捡起地上的奏章,准确来说是密报,一目十行的扫过去,忍不住双手颤颤发抖,听着上面飘来淡薄的话语,却不知如何来答。
他的好祖父欲想要立从龙之功,与三皇子忠成约定好一月之后冬日祭典,发动兵变。为保证贾代善能心无旁骛的起义,忠成王爷邀请新科举子贾政入他的庄园备考来年春闱。
徒律看了他两眼,见贾琏一张小脸煞是若染坊般五颜六色的转换难看至极,神色和缓,端起茶盏惬意的抿了一口,似不经意一般的说道:“怪可怜见的,重来一回,顶不住宗族牵连,这般小小年纪,按律该是去势呢~”
“去……去势?”
贾琏眼皮狂跳,小脸煞白煞白,手紧紧的掐进掌心嫩肉,让自己冷静下来,“你……你当我三岁小孩?还有一个月时间,我可以分宗,可以浪迹天涯,可以逃生诈死,可以……有无数的方法,而且,”贾琏怒火燃烧,理智倒是回笼了一些,马上反驳,“上辈子,我父亲依旧继了一等神威将军之爵,就说明我贾家尚有一线生机!”
“那是有我这个贵人相助,舍不得我的恩侯吃苦啊~”徒律挑眉,理所当然的占据功劳,嘴角勾笑,“可惜,你们这些攀附恩侯活下来的血蛭却是极为厚颜无耻的存在呢!”
贾琏闻言一怔,脸色又黑了下来,死死的盯着徒律,恨不得冲上去杀之后快。
“朕这辈子不想再做无名英雄呢。”徒律面上笑意愈盛,“没想到朕与你同获机缘,有些心里话不好跟恩侯说,怕吓着他,咱们继父子聊聊天,回忆往昔,也是不错的选择!”
“鬼才要跟你说话!”贾琏忍不住怒喝。
徒律正准备开口跟未来儿子好好聊聊天,忽地外面殿门轻叩,心腹总管王全来禀:“皇上,沈大人来了。”
“宣。”徒律提高一个分贝说完之后,斜睨了一眼贾琏,“给朕摆出三岁孩子该有的脸色来。”
贾琏这才回神,继续手狠狠捏着自己的大腿,让自己冷静下来,面无表情的看向进来的男子。
来人穿着天青云雁官服,愈发衬托着身形瘦削,犹如碧绿翠,容貌妍丽,竟比得蓉蔷更胜一筹。要知道,贾琏曾经暗搓搓的觉得,普天之下,除了他两大侄子,就他最是纨绔绣花枕头。当然,贾宝玉不是一国的,不算。
但是,今日所见,才知天外有天。
简简单单便是一身官袍,但却显出无限的魅!惑。
而且,饶是身上如今不过是区区的四品官袍,但是,贾琏心中咯噔一声,忍不住摸摸脖子。沈意,二十年后为内阁首相,与吴祺并称永元双煞……双杰。
一则文采卓然,有诸葛之才,一则战功赫赫,守护南疆,是弘文帝的左膀右臂。
且双煞之所以冠之双字,他们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便是终其一生未婚。
他那个疑似爹就不说了,因镇守边关,风言风语倒是不多,可沈意,沈大人可就绯闻缠身,诸如入幕之宾,佞臣当道,要清君侧啦,每逢宴会总会听得那么几句。
谁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