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帮我个忙呗!”陈鹏将一张纸放在夏逸群的桌子上,“这儿有份转系申请,我看没什么问题,可以拿去盖章了。我这儿还有学生等着,可是现在又快到下班时间了,这东西今天要是不找学籍处盖好章,又要拖到下周,我怕到时候搞忘了,你能不能……”
“行啊,你放着吧。”夏逸群应承下来,“我收拾收拾,马上就去主任那里跑一趟。弄完了就给你送回来,你可得等着啊。”
陈鹏心满意足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刚想和学生聊,突然听见隔壁传来杯子摔碎的声音。
三个人面面相觑,陈鹏扯着嗓子冲隔壁喊了一声:“小夏?没事儿吧?”
“没……没什么……”夏逸群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旁人无法察觉的颤抖。
瓷杯的碎片还在地上晃动,裤脚被茶打湿了,滴滴答答地坠着水珠。
但是与手中的转系申请相比,夏逸群觉得这些事情都算不得什么大事了。
这份申请书并非打印,而是全手写,大约是为了体现诚意。虽说是应用文,但是眼前的这篇文章行文流畅、用词考究,读起来令人耳目一新。比内容更引人入胜的,是申请人的一手好字,笔走龙蛇,力透纸背,仿佛要借由每一次提按转折抒发自己迫切的心情。
这是闻秋的字!
这是闻秋!
夏逸群看到这些字的第一眼,内心就开始叫嚣,连失手打翻了茶杯也不自知。
他的指尖剧烈地震颤着,摩挲着那些微凹的墨痕。
从文风到字迹都高度相似。要不是申请人的后面签着“林长清”三个字,夏逸群几乎就要确定这是闻秋写的了,连闻秋留下的笔记本都不用拿出来比较。
如果这是林长清的字,那么世界上会不会有两个人的字迹一模一样的事发生呢?
夏逸群按捺住心头的震惊,还是带着林长清的申请去盖了章,然后交还给陈鹏。
第17章
手中的一沓复印件,边角都被捏得起了皱。
夏逸群烦躁不安地等待着,直至电话终于打通。
接电话的是夏逸群父亲的一个老朋友,现在在司法部门工作。听夏逸群说明了情况,觉得并不是什么大事,就行了个方便,将他介绍到专门做鉴定的朋友那里。
夏逸群把东西传真过去,对方很快就回电话过来:“听老孟说,你不需要我们开什么证明是吧?同一鉴定还算是比较简单的,我干脆直接和你说吧。从运笔方向、收笔动作还有搭配比例来看,这两份东西绝对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夏逸群穷追不舍:“那……可不可能存在这样一种情况,就是两个不同的人写出来的字,相似到完全无法鉴定出差别的程度?”
“夏老弟,现在的鉴定手段是非常先进的。不是我吹牛,至今为止,还没人能骗过我的火眼金睛。而且从你发来的那份材料的内容来看,也不是什么值得煞费苦心去伪造笔迹的文件嘛!退一步讲,假设这份材料真是有人伪造的,而且我又没鉴出来,这个作假者可真是临摹方面的大师……不对,应该是祖师级的人物了!那你一定要介绍给我认识啊!这种人,上下五千年都出不了一个!哎?夏老弟,你还在听吗……”
对方的声音源源不断地从听筒传来,夏逸群却只知道自己此刻心跳陡然加速,胸口阵阵发紧,根本听不进任何东西。
在林长清身上发生的种种匪夷所思的变化串连起来,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现在这张网正在收紧,将夏逸群困在其中。
一点一滴的事情聚集起来,越来越多。那些夏逸群所以为的疑点和错觉,如今却全数变成了证据。
所有的证据指向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但是答案本身却令任何人都百思不得其解——
林长清,就是闻秋本人。
这怎么可能?
所有人都告诉夏逸群,闻秋死了。
可是刚才笔迹鉴定专家的那些话,则无异于告诉他,闻秋还活着。
林长清,你究竟是谁?
夏逸群想要立刻去找林长清,让他亲口证实这件事,但是夏逸群又不敢去。
夏逸群当初一而再再而三地误会林长清是在刻意模仿闻秋,还为此与之发生过争吵。林长清所说的话犹在耳畔:“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在假装成别人?你觉得我像谁?明明是你心里有鬼,才会处处觉得我身上有其他人的影子!”
句句诘问,字字诛心。
夏逸群不敢去找林长清。他害怕林长清给出否定的答案,害怕他现在怀疑的一切当真是是某种惊人的巧合,更害怕所有的既视感都是自己无处安放的感情所制造出来的一场镜花水月。
光是回想过去与闻秋相处的日子,夏逸群都觉得那是自己在精神上最富有的一段时光。
正因为富有,所以才会肆无忌惮地挥霍。
闻秋当时几乎日日陪在夏逸群身边,快乐如斯,鲜活如斯。夏逸群轻而易举就能触碰到他,稍微投入一点感情就足以将他留在身边。
如今的夏逸群已然一无所有,徒留入骨相思。他已经不敢奢求太多,只要闻秋活着,只要他能活下来,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夏逸群愿意付出一切去交换,哪怕以命换命。
死又何惧,听到闻秋的死讯时,夏逸群觉得自己的灵魂早跟着一起死去了。
现在,闻秋还活在世上的可能性让他再度燃起了希望。然而这希望太渺茫,只消林长清轻飘飘的一个否定句,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