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未起,薄雾朦胧之时, 贺泽便顶着两大黑眼圈出了房门。他一夜没睡, 说不清楚是紧张还是期待, 或者两者皆有。
上一次心里冒出这种感觉, 还是十年之前的高考。
“阿兄, 居然起得这么早啊你, 阿姆还让我看着时辰叫你呢!”一见贺泽出来, 贺安便弯了嘴角。
此时他正坐在院子桌边,身上一件厚厚的长颈青灰棉袄,花色精致,粗看便可知道这是上好的料子, 脸上红扑扑的,手上捧着冒着热气的杯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小公子。
今天贺家人都起得很早, 贺泽居然是最晚的那一个。
“阿姆在灶房?”
贺泽也不理他,只视线转了一圈便几步走到他旁边坐下。
“嗯嗯, 正在弄饭,说是今天早上一定得吃好!阿爹还待着房间里面了, ”说着贺安又望了贺老爹和李氏的卧房一眼, 突然凑近了贺泽悄声道,“阿姆说阿爹今天寅时的时候就从床上爬起来, 将往年时好一点的衣服都扒拉了出来,还有你买的那两件,来来回回地试, 阿姆都不耐烦了!”
上次在街上,贺泽想着上门定亲不能含糊,便家里一人给收拾了几件衣裳。不知道精确尺寸,他是凭感觉买的,所幸都是冬天的衣服,大一点小一点都能穿,看他们的样子也都喜欢。
贺安今儿个穿的也是,还有……他自己。贺泽低头看了一眼自个儿身上的黑色夹袄长袍,有种莫名的……不好意思。
还好很快就被贺安的话吸引了心神,“寅时?”
那就是半夜三点多,贺泽觉得自己有点牙疼。
“可不是,要我能一块儿去,我肯定也得半夜爬起来寻一件最最好看的衣衫,这可是阿兄你的大日子,定亲的大日子!”
贺安声音很是兴奋。
“好了,哪天你定亲了阿兄一定跟着阿爹一块去,先将那弟婿好好打一顿再说。”
“阿兄!”
贺安一声气呼,贺泽挑眉看他一眼,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暖着手掌。
李氏的饭很快就做好了,一大早地鸡鱼都有,又是色香味俱全,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一直到姆子三人吃饭吃到一半,贺老爹才从房间里姗姗出来。
穿的是和贺泽同款黑褐色袄,只是头上还带着一顶同色冠帽,向来凌乱的胡子被他梳理了一番,看着没那么糙了,倒有了两分镇上地主的“神韵”。
“阿爹,你穿成这样……”贺安是第一次看见他阿爹这个样子,扒拉饭食的筷子瞬间顿住。
“怎么了?”贺有财胡子一抖,小心瞟了李氏一眼,随即走到他跟前坐下,“吃饭!吃完饭我就该带着你阿兄出门了!”
“……”
一顿饭在一家四口莫名的和谐氛围中落下帷幕,李氏一遍遍地点着早就准备好的六样礼,又好生叮嘱了贺有财一番,贺泽也被迫旁听。
将近巳时的时候,王伯娘终于上门。一下都没耽搁,两父子跟在他后头,迎着初升的朝阳便出了门。
“要我说,有财小子你也真着急,这事你媳妇才告诉我几天啊,这么就上门定亲了,好多东西都准备地匆忙!”王伯娘穿一身大红的喜庆衣裳,虽是这么说,却是满脸堆笑。
“这,这种事哪有做阿爹阿姆的能不急?您老体谅体谅!”贺老爹也跟他开口寒暄。
“这是应该的,就是这日子也太急了,我找人算过,再等上两天就是十一,那才是顶顶好的日子!”
“不是,今儿这日子我和他阿姆也找人问过了,都说好日子,怎么?”
“没事没事,”一件贺有财这么紧张,王伯娘急忙摆了摆手,“日子行,是纳采的好日子,就是忌讳……”
两人说着说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分道路口,这是从村西去林家的必经之地。六份礼都提在贺泽手上,他一直跟在贺老爹和王伯娘的后头,然而此时见两人停了步子,他也抬了眼。
搁前头树下站着的可不正是贺宝儿?
真是,阴魂不散。
“就是忌讳……出行,怕是有小问题。”王伯娘把话说完,脸色有些不好看,这贺宝儿他自然认识,此时他等在这的目的也是不言而喻。
“阿泽……”
果然,一见贺泽的影子,那贺宝儿便已经提着衣摆冲了过来,红着眼,白着脸,肩头还隐有湿意,看样子已经在这等了许久了。
贺泽神色未变,看了他一眼,便将手中的礼品尽交到了贺有财手上,“阿爹,王阿麽,恐怕得麻烦你们等我一会儿了,一刻钟就好。”
说完他也没有理会旁边站着的贺宝儿,只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贺家小子,你,你可别忘了,煜哥儿还在等着你呢!”见贺泽走远,王伯娘提着气喊了一声。
“还真是出门不利,这大好的日子,唉!”贺有财叹了一声,又道,“放心吧,王伯娘,我儿子我知道,他这回是真对贺宝儿死了心了,既然让咱等会儿,那咱就等着吧!”
说着贺有财小心将礼品放在膝上,又望了一眼已经在远处站定的贺泽,弯腰蹲在了地上。
听他的话,王伯娘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可努了努嘴也没发出什么声音来,只站在原地等着了。
另一边,见距离已经够了,贺泽转身停了下来,皱眉开口道,“说吧,你来找我什么事情?”
“阿泽,你都好多天不肯见我了,我……”
“说正事,你要不说,就什么都不要说了。”贺泽现在一听这哭哭啼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