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领可知道,‘髑髅’最优秀的刺客被称作什么?”
利威尔看向他。
少年扯了扯嘴角,笑容满面地说:
“‘锦衣夜行’。”
【直至髎音响彻的残春】
有些东西是不能外露的,如钱财,如仇恨。
金发的少年公子身披锦衣慢悠悠的走过郡王府的花园,这个地方已经死了,从内到外。
进入一所名为“夏雵”的小院,少年公子推开远门,看到房屋正中正坐着一个白衣的清秀少年,他手边的桌上摆着琴,他侧头看着琴,好像没有看到进来的人。
金发公子不语,在他面前站定。
琴师缓缓抬起了头,从下往上的看他,视线在触及他腰间的刀的时候微微一顿。
“你露出了你的刀。”
“因为我要杀人。”金发公子低声说。
“你已经杀了他。”琴师说。
“不,我杀的人不止是他。”
琴师抬起头,看向他的脸。
“阿尔敏。”
金发公子阿尔敏也在看他,他看了他的脸很久,突然笑了。
“我想听《髎歌》。”
琴师静静地,“我不能吹箫了,阿尔敏。”
“我知道。”阿尔敏笑道。“因为你的嗓子坏了,你的肺也坏了,王朝军队那些丧心病狂的疯狗,是他们毁掉了你。”
琴师的表情很平静。“等我们回到北地,会有很多人为你吹《髎歌》。”
阿尔敏依然在笑,他总是在笑,因为笑容是最好的掩饰,因为只要他笑着,就没有人知道他心中的那些憎恨和愤怒。
“你要和我回去吗?”他问,然后还不等对法回答就立刻回答了:“不,你不会。”
琴师有些茫然。“为什么?”
阿尔敏的笑容消失了一瞬间,然后又出现了。
那笑容有些狰狞。
“因为我杀了他。”
琴师还没有反应过来。“谁?”
“利威尔。”
琴师愣住了。
很久很久以后,琴师用很轻很轻的声音问道:“为什么?”
“因为他是个叛徒。”阿尔敏说。“他背叛了北地,背叛了‘髑髅’,背叛了我,也背叛了你。”
琴师躬下身子,他的视线落在了地上。
阿尔敏接着说:“我知道你离开北地是为了找他,和我一起来到王都是为了找他,和郡王交好也是为了找他……可是我不能原谅他。”
“他忘记了一切,北地的一切,‘髑髅’的一切,你的一切,他成为了王都的人,郡王的走狗,他把你抛弃在了那个冰天雪地里,他甚至不知道你为他险些死去,他只是站在王都,想要出人头地,想要做一个真正的王都人!”
琴师突然咳嗽起来,他咳嗽的很厉害,撕心裂肺,仿佛要把胸腔里的一切都咳出来,他的身体佝偻着,颤抖着,他用手捂住嘴,却捂不住那咳嗽的声音,他的胸腔内部在撕裂,在损坏,鲜血涌出来,喷出他的指缝,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染红了他雪白的衣摆。
阿尔敏站在那里看着,他的眼里含着泪水,没有流下来,他还在笑。
“所以我要杀了他,替你杀了他。我知道如果你还是找不到他,你会接着找下去,然后你会死在一个没有他没有北地冰雪的陌生的城市里。我不想让你死,可是我知道你病的很重,所以你会死。我也想找到他,可是我不想看着你守在一个只有他的名字和他的外貌的陌生人身旁,连接近都不敢,只能在他来的时候用请他喝茶的办法让他多停留一会儿。我知道你很痛苦,没有找到他的时候你一直都很痛苦,可是找到他了你还是这么痛苦,这份痛苦是为什么?因为他忘记你了。他忘记了你,你就失去了一切。你的名字,你的萧,还有你的过去。所以你这么痛苦。我不能让他记起你,我也不能让他和你在一起,所以我只能让他死。因为这样你还可以和他死在一起,只要和他在一起你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琴师还在咳嗽,他无法回答阿尔敏,也无法对他的话作出回应,他从椅子上滑了下来,扶着椅子跪在地上,鲜血伴随着他一次次的颤抖涌出唇畔,他的衣服变成了血红,亚麻色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脸,挡住了他灰暗无光的绿色眼睛。
阿尔敏往旁边走了一步,他进来时没有关门,门外下着大雪,王都入冬以来一直在下雪,只有这个时候它才像北地,有着无边无尽的寒冷和苍白,以及无边无际的空洞和茫然。
“你去找他吧。”阿尔敏说。“去找他吧,他就在花园里,我没有折磨他,我不想折磨他,因为你看着会难过。”
琴师闻声颤抖着抓着椅子想要站起来,阿尔敏没有帮他,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精美绝伦的,透着绝望的雕塑。
琴师艰难的支撑起身体,他甚至还没有站直,就跌跌撞撞地朝着门外奔去,他已经不再咳嗽,他开始呕血,鲜血在雪白的道路上蜿蜒着长长的痕迹,阿尔敏转身去看,那一刻他突然回忆起多年前在北地的那一天,他和‘髑髅’的伙伴们在很远很偏僻的一个地方找到了一个就快要被雪掩埋的小木屋,当他们艰难的拉开门走进木屋里,看到两个很小很小的小孩,他们紧紧地依偎在一起,身上包裹着一块补丁斑斑的毯子,缩在小小的火炉旁边,那个时候那孩子里那个黑头发灰蓝眼的男孩突然将另一个亚麻头发绿眼睛的男孩死死地护在身后,像一头小狼一样的冲他们龇牙咧嘴的低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