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生存的压力不再那么迫切之后,人类开始试图重新找回某些被他们丢失千年的东西——比如文字和礼仪。他们描摹万物的模样创造文字,在彼此的交流中开始流通相同的语言,女性身上的衣服装饰变得华丽起来,部落里的首领和子民之间出现了明显的阶级区分。当部落之间发生战争,他们还把俘虏的敌人变成自己的奴隶。
月心都市的人,便在此时认为时机已经成熟,可以回到他们的家园去了。
……
千年的时光里,地球的遗民固然生存得艰难,但月心都市里的人却也并不是十足的安逸。
说到底,这颗原本命名为流月星的彗星并不适合人类的生存——它没有水分,没有空气,没有可供耕种的土壤,磁场紊乱,昼夜温差很大,因为缺乏保护的大气层还经常被陨石撞击,最珍贵的矿石资源又被开采殆尽。流月星内部所有适宜生活的条件都是人类改造出来的。
一千多年前,他们有整个地球做后盾,资源丰富,从没有人担心地球的水分和空气会因为他们往流月星上输送了一点点而变得枯竭。但失去这个后盾、把流月星当做最后的生存地的人类,却不能不考虑这个问题。
他们取消了所有用来奢侈享受的项目,把占据了月心都市最大面积的无数珍贵花卉全都拔出来扔掉,换成可供食用的植物种植,想尽办法制造维持生命的空气,把水分循环利用。还严格限制人口,每个人都有非常严苛的“空气份额”、“食水份额”等,艰难地维持生存。在沉闷的生活和极端的压迫下,每隔几年最多几十年就会出现一次权力的变革,但不管领导这个城市的人是谁,最终都不得不选择跟前人们一样的治理方式——他们别无选择。
一千多年,不光地球上的人类生活在蒙昧和煎熬中,对月心都市的人来说一样是一段黑暗的时光。不同的是,千年后地球上的人类从最少时只有几百人发展到几十万,月心都市的数万人口却锐减到不足最初的三分之一。
守候千年,眼看着地球一天天恢复了生机和活力,月心都市的人们怎么还能忍耐?在这个城市的中心有一块巨大的屏幕,上面一直不间断的播放着地球上的景象——由于月球中心那块磁欧石的存在,他们有充足的能源支撑各种仪器的运行——过去是那些惨烈的景象阻止了对统治者的不满,忍耐各种严苛到灭绝人性的规定以求得一方生存之地,而如今,也是这些景象,勾起了人们对地球的无限向往。
想象一下,光是可以随意大口呼吸的空气、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清水,就足以让他们觉得地球就好像天堂一样美好了。
全息图像中,容远站在一栋屋子的房顶上,周围全都是群情鼎沸的月心都市的市民,他们神情狂热,振臂大呼,要求市长带领所有人一起“回家”,在这种氛围下,那位市长只要说一个“不”字,只怕立刻就会被人拉下来扯成碎片。
容远旁边的人是站在屋子下面的,但容远抬头只能看到他的肩膀——月球表面还有相当于地球六分之一的重力,但月心内部因为月壳引力的相互抵消,是一个微重力的环境。人们生活在这里,身高一代一代地递增,到如今已经有三四米了。实际上,要不是他们用药剂抑制生长,这些人只怕长十来米的个头也不足为奇。
果不其然,那位市长也不可能跟所有市民的共同意愿作对,或许他也是想要回归地球的。只不过他提出,要先派人去探路。这也是应有之义,人们很快答应,并且在市长的授意下选出了一些激进的代表,乘坐飞船回到地球。
……
画面一转,一架小型飞船降落在地面上。几个部落里的地球人看到从天而降的火球,“啊啊”怪叫着跑去向首领报告。飞船上的月球人没有理会这些在他们看来就像是猴子一样的土著,他们走下飞船,踏在坚实的大地上。地球的重力让他们觉得浑身都像是灌满了铅,身体沉重地无法自在行动,不过还是十分兴奋。看仪表上的测量数据都正常,这几人取下头盔,大口大口贪婪地呼吸着空气,有人喜极而泣,还有人微微仰头,感受着阳光洒在脸上的温暖舒适。
容远一转头,就看到一些用兽牙羽毛之类的东西做装饰的土著跑过来,站得远远的,挥着手中的木棍和石头在大叫。翻译器也翻译不出来他们在喊着什么,大概只是像野兽一样在单纯地发出一些吼叫声想吓退对方。
几个月球人相视笑了笑。在月球上他们自然不算什么,但面对这些未开化的地球人却充满了各方面的优越感。其中一个月球人有心想显摆一下自己的威风,拿枪对准土著旁边的一颗大树开了一枪。只听“啪”地一声,一人合抱粗的大树就被拦腰打断。
土著们吓得立刻跪倒,趴在地上不敢抬头,连连叫着:“天神息怒!天神息怒!”——这次容远就能听懂他们的话了。
月球人哈哈大笑起来,十分得意,正要继续戏弄对方,忽然一个月球人惨叫一声,捂住自己的脸扑倒在地。
“啊啊啊啊——”
一群月球人先后惨叫起来,有的扼住脖子,有的捂脸,有的抓住胸口,不过一时三刻就全都倒毙。只有一个人反应及时,用最快的速度戴上头盔爬上了飞船,但他刚把飞船启动就喷出一口鲜血趴在操作台上不再动弹,飞船升空百来米之后突然一斜,一头栽进远处的森林里,轰然巨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