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马路上过往的车辆,出神。
帝都又起风了,总是刮风,但是风刮起来,空气就会好……
那人特别不喜欢帝都乌突突的空气,说走到哪里都是一股烧煤球的味道,即使带了口罩,身上也有味道……
他跟着他,晚上跑出来玩,微风习习,他笑着说这是约会,那人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伸手揉乱了他的头发。
然后那人把自己的头发也揉乱了,说这样更像一个建筑师。
那时刚刚初夏,时间比现在早上一点,已经有女孩子穿着热裤出来了。他俩走在街上,身旁yù_tuǐ如林。
那人盯着女孩子们的大腿看,他一脚踹上了那人的屁股:“学长你往哪里看啊?”
学长笑嘻嘻地回过头来,凑上来摸了一把他的大腿:“要不你给我看看,我就不看她们啦。”
他脸红了。
“噫,”那人还不死心,拉着他的手继续道:“那么多漂亮的大腿,一条都不是我的,我现在不看,等过了明天,这辈子都没法看了。”
“为什么?”
“你不是说今天是约会吗?”学长又抓了一把他的大腿。他那天穿了一条薄薄的长裤。
那条长裤他到现在都留着,如同宝贝一样珍藏在柜子里。他后来有了很多条西裤,样式、面料、价格、品牌,那条都没得比,他却固执地把它放在最里面。
与之一样的,还有那人的衣服。洗的干干净净,叠的整整齐齐。
其实就到现在也一样,他有钱了,足够在帝都里换个好一点的房子,但他却从来都没想过。也没想过要买车。
以前就是这样的,那时候两人住在这个房子里,下班的时候也是同一条地铁线,有的时候还能碰到,然后他就开心地跟在学长后面,一起回家……
……
女孩子们捧着奶茶走远了,他的回忆断了。
风吹在身上有点凉,他坐在马路牙子上,不想站起来。
看着都是学生的样子,当学生真好啊。他想到。
那个男孩也是学生,他又回去了。回到了游戏里。
他早就知道了,但是他不会告诉陈则。他不能告诉他,因为他想让霍钦出来。那个男孩很聪明,不会让他失望的……
他拍拍裤子,站了起来,继续往回走。
这事情瞒不住,多了一个人在游戏里,陈则早晚会知道。到时候再说吧……实在不行,他手里也有一张《迷失玛雅》。
人家说压力太大的时候,走一走会变轻松。全是骗人的。
可能像他这种人,已经无法用“走一走”来减轻负担了……
杜承轩回到家。开灯,空无一人。
今天是他生日。
以前他生日的时候,回到家里也是这个样子。
然后他开灯,会看到那个人。那人会从沙发上蹦起来,嘴里大叫着“surprise!”,手里抱着一个大蛋糕,或者是一大包点来的外卖,有时甚至是,直接送给他一条内裤,或者干脆在手指间夹着一个避孕套……
他笑了。学长总是这样,一点都不懂什么是浪漫,但他就是喜欢。
喜欢地……不得了。
他坐在沙发里,陷了进去,把自己缩成了一团。
家里到处都是那人的影子,杜承轩在墙上、桌子上、柜子上……摆满了他的照片。所以,他从不让别人进自己的家。
他随手拿过了茶几上的一个相框,里面的人笑得张狂、肆无忌惮,他的手里拿着一个奖杯,那是他在建筑学上获的第一个奖。
杜承轩把相框捂在胸口,缩进沙发,无声地哭了。
你得了那么多奖,有什么用?你的奖杯把五斗橱都摆满了,又有什么用?
你不在了啊。你走了。
再也不会有人拿蛋糕糊他一脸,也不会有人叼着避孕套把他推到床上……他把他留在了这个世界里,自己却走了,去了另外一个世界,永远不回来了……
人人都说他是个机器人,没有感情,没有喜怒哀乐。但他不是。
他只是把自己的情绪埋藏地深一点,再深一点,深到别人都看不见,深到别人会认为,自己是个无耻的叛徒,背叛了曾经发掘提携过自己的老板,无耻到极致。
杜承轩清楚地记得爱人的死因——意外事故。
他在工地上,被高空掉落的钢筋砸中,当场而亡。
然而之前之后的种种——爱人去世前两天反常的表现,以及他无意中看到陈则在工地现身,却让他把目光集中在了这个所谓的“年轻有为”的企业家身上。
陈则以自己的爱人、父母、以及霍钦的真实生命为威胁,逼自己更改了代码,把霍钦囚禁在游戏里,他能这样做,又怎么会没胆子制造一起“意外事故”?
他的爱人在工地上会很注意安全,即使是他不注意,在工地上被砸中的概率也非常小……他可能发现了什么,但自己却不知道……
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机器人,不显露感情,不显露思想;他跳槽到了陈则的公司,做了一个忠诚不二的秘书。为了弥补对霍钦的歉意,为了安抚去世爱人的亡灵……
即便是万劫不复,又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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蒂卡尔,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