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我第一次来**殿时，你就是在这里，弹《幽兰》。”

笙箫默微笑，缓缓在她身边坐下，伸手取过她膝上的琴，略一沉吟，手指拂上琴弦。

霎时间竹林中琴音又起，只是这一次却颇有些铿锵粗犷之意，不似方才的清微淡远。

秋练手托着腮，眉尖却轻蹙，带着一丝疑惑。

一曲奏完，笙箫默没看秋练，自顾自道：“这曲子，也是我曾听你弹过的。”

秋练凝神想了想，最终摇头：“这我可记不得了。”

笙箫默轻笑：“我却记得很清楚，你弹这曲子的那天是我认识你的日子。”

秋练眼波一转，略带着些疑问地看向他。

“应该说，是我真正开始认识你的日子。”笙箫默站起来，补充道，“因为在那天以前，我对你的了解浅薄得可以说是根本不认识你，直到我听到你弹这曲《神人畅》。”

笙箫默在秋练面前停住，幽深的眸子盯着她，竟莫名地有几分压迫感：“就是六大派以祝寿之命来长留发难的那一天。

在那天之前，我认为你是个文雅、聪慧的女子，但也仅此而已。待看过你在六大派面前的表现后，我又觉得你称得上是果敢坚毅、气度不凡，这就十分少见了。当我从师兄那里告辞出来，正要离开绝情殿的时候，我听见有人在弹琴。”

笙箫默微笑一下，笑容中包含着无穷的意味：“弹琴的人是你，你弹的是《神人畅》。”

秋练神态十分放松，似乎丝毫也没感到压力：“《神人畅》又怎样，值得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

“《神人畅》是尧为祭祀神灵所做的颂乐，凡人诚惶诚恐地奉上祭品，祈求天神的慈悲，而当人们终于求得神明下降时，顿时狂喜不已。

凡人和神仙，秋练，这很难不让我联想到你身上，联想到片刻之前绝情殿中发生的事情。霓千丈梓兰畹那些人的无耻和自私，你的坚强和勇敢，与那曲子对照看时简直是绝妙的讽刺。还有大师兄，他……的确有他的苦衷，但他的确也从没把你看在眼里，更从不曾尊重过你，他就像个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人间供奉，却浑然不觉得自己有多么傲慢、自大，还有狂妄的天神。

我听你的琴声时想到了这些，而且我很确定，这也正是你弹琴时的情绪。但当时我并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所以有点奇怪，因为从琴声中却听不出你有丝毫激愤不甘——毕竟你是被伤害的那方，只有调侃一样的讽刺和高高在上的嘲笑。

那时我想，这是个多么桀骜不驯的女子，甚至她的高傲一点也不弱于大师兄呢！”

秋练听着他的诉说，眼神渐渐深邃，似乎陷入了回忆。可当笙箫默话音一落，她眼中立刻恢复了神采。她也站起来，眼光饶有兴致地在他身上绕了几圈。

“怎么，是在想从哪里下刀子吗？”笙箫默玩笑道。

“你知道的东西，还不足以让我杀人灭口。”秋练也笑道，“不过，说实话，让人看穿的感觉似乎也并不是很差，尤其……那个人是你。”

笙箫默眼神一闪，似乎有些激动，他口唇一动，正要说话时，却与秋练同时露出了警惕之色。

但下一刻，两人就都松懈下来，秋练笑道：“啊，看来有人刚才在背后说师兄的坏话，现在报应来了。”

几乎是同时，火夕的声音在竹林外响起：“师父，世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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