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他赤手空拳,带着一个小童一口棺材,说不出的奇怪。
当即有一壮汉擢酒碗起身,行至无敌身前,揽住他的肩,豪气干云地道:“在下乃脚踏都江两岸、一斧劈开龙门山、统领巴蜀一百八十一县、威震云贵两广、胆大如卵赛姜维、天狼寨主吞日天王段天狼!并肩子好面生,可否赐个万儿?”
苍术正和无敌分羊肉饼子吃,见无敌让这壮汉搂住,竟显得有些娇弱,不由得噗嗤笑出声。
无敌闯荡江湖已久,从未听过如此冗长的名号,只觉一串朗朗上口霸气十足的话从耳边溜过去,目瞪口呆之余,竟一个字也没记住!
一时摸不着头脑,暗觉新奇,也忘了挣开壮汉:“你脚踏……什么……再说一遍?”
壮汉豪迈道:“在下乃脚踏都江两岸、一斧劈开龙门山、统领巴蜀一百八十一县、威震云贵两广、胆大如卵赛姜维、天狼寨主吞日天王段天狼。敢问少侠尊姓大名?”
无敌听罢,既觉好笑,又有些不是滋味。
心道,他奶奶的,昔日在金陵城郊,我让大哥写一张痛快去死的药方,名唤“含笑九泉羽化升仙早登极乐丸”。怎就没想到,也给自己取个长些的名号?如今倒好,让人抢先了!
一时玩心大起,抖擞了几分,傲然道:“老爷枪挑连营烁千秋,一剑霜寒十四州,辕门射戟胜温侯,天下英雄谁敌手,恨天无把恨地无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铁面煞星催命魔王孟虎!”
名为段天狼的壮汉咧嘴一笑,狠拍无敌的肩膀,颇有一见如故之感:“原来是枪挑连营烁千秋一剑霜寒十四州辕门射戟胜温侯天下英雄谁敌手恨天无把恨地无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铁面煞星催命魔王孟兄!久仰大名,如雷贯耳!”
无敌心道,孟虎是我在金陵城外遇见的老婆婆的儿子,失踪已有几十年了,你到哪里去久仰他?可也十分佩服这壮汉过耳不忘的本事,嘴角微掀,赞道:“你还真记得住。”
众人见他两个愣头愣脑,报的名号猖狂可笑,只当是一根筋的莽夫,不再理会。
段天狼瞅了一眼棺材,随口问:“孟兄,这是你的兵器?”
无敌道:“你认为它是兵器?那倒是很……不错。”
段天狼大为心折:“这可妙得很哇,孟兄你用棺材击毙一人,把他放进棺材里,管杀还管埋,就是鹰爪孙也无话可说,这主意高明之极,孟兄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无敌暗道,我并没有想出来,是你段什么想的,不过,以棺材作为兵器,好像是有些威风,往后或许可以一试。面上宠辱不惊地道:“我拿棺材当兵器使,这算不得什么,真正的高手,不依赖身外之物,飞花摘叶皆可伤人,携带兵器,与脱裤子放屁有何异?”
“好一个不依赖身外之物!兵器本是拳脚的延伸,到了火候,才能返璞归真。孟兄的武学造诣可见一斑!今日听孟兄一席话,在下所得,何止胜读十年书,当浮一大白!”
段天狼拉无敌喝酒,左一个孟兄,右一个孟兄,称兄道弟,叫得十分亲热。
无敌见他微言大义,兵器是拳脚延伸之语,谈吐精当,只觉此人很对自己的脾气,却又疑心他深藏不露,因此也不嫌他名号长,给足了面子,陪了几碗,又问了几次他的名号。
段天狼不厌其烦地自夸道:“兄弟我脚踏都江两岸,一斧劈开龙门山……”
无敌还是记不住,只听清他是天狼寨吞日寨主:“天狗食日,不如,叫段小狗。”
“孟兄真是风趣……我段天狼成了段小狗,孟虎兄弟你就是孟小猫了!”
无敌听之任之,叫孟虎也好,叫孟小猫也罢,反正不是真名,无所谓得很。
段天狼嗓门惊人,说到“孟虎”二字,一个坐在火塘边拨三弦琴的弹词先生,闻话抬头望来,淡淡地道:“那位姓孟的少侠,你说‘真正的高手,飞花摘叶皆可伤人’。其实也算不得上乘。世上有一门武功,练得深了,不须飞花摘叶,就能杀人于无形之中。”
无敌身为死劫,精通十八般武艺,又曾奉家主之命搜罗天下绝学,对各派武功了如指掌。
要说有什么武功能杀人于无形之中,却毫无头绪,不禁问道:“老先生,你说的是什么武功,莫非是施毒暗算的伎俩?”
弹词先生摇头:“施毒就算能置人于死地,也会留下痕迹,不叫杀人于无形。所谓杀人于无形,指的是立在九十里之外,自己的拳脚兵器,皆不与要杀的点子接触,便可以取其性命。”
此话一出,无敌心中一凛,暗觉对方之言大有深意,还没说什么,众人已哄堂大笑:“老贱才说书入魔!立在九十里外,连鬼影子也看不见,怎么杀人?尽他娘胡扯!”
段天狼替弹词先生辩解:“那也未必,日月悬空,不止九十里,你等不也看得见吗?”
这般一打岔,无敌再想问个究竟,却听那弹词先生叹了口气,拨弦唱道:“难,难,难!道最玄,莫把金丹作等闲,德行未备莫谈玄。盲修瞎炼遭魔困万万千……上一回,书说到,西湖底下的白蛇化作人形……”
无敌听了会儿,讲的是唐传奇《白蛇记》,和之前说的杀人于无形的武功不搭边。
他心道,这弹词先生有些古怪,恐怕不是善茬。若是平日,会一会他,问出杀人于无形的武功是什么也无妨。但眼下救治大哥要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连夜上山去寻玉非关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