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也没多想,顺手就将手中的一只点犀乔塞给了柳眉,里面正是适才妙玉给她斟上的一杯茶,满满的还未动过。
柳眉也没有多想,接过茶,一口气尽灌了下去,待将那茶盅饮了个底朝天,柳眉这才终于爽了,解了她忍了好久的焦渴。这时候,她才注意到,对面的妙玉,彻底变了脸色。
而黛玉有些紧张地望着妙玉,宝玉与宝钗在一旁,看看柳眉,又看看妙玉,脸上的表情都是——好尴尬啊。
柳眉登时知道,自己大约是犯了妙玉的大忌讳。
妙玉的大忌讳,一来不外乎是嫌弃勤劳质朴的劳动人民,外头刘姥姥喝过一口茶的成窑五彩杯,就要扔掉;二来是附庸风雅,喝茶格外地讲究,喝一杯说是品茶,两杯则是解渴的蠢物,若是喝她三杯茶,便是饮牛饮马了。
再者,妙玉还说过,刘姥姥那只成窑五彩杯,是她没有用过的,所以送了给人也无妨。若是她使过的,哪怕是砸了,也决计不给人的。
可刚刚黛玉塞给柳眉的这一只点犀乔,价值又岂是一只成窑茶盅能敌的过的——柳眉坏坏地心想,这杯茶被自己喝了,妙玉就算是想要砸茶盅,恐怕也会很肉疼的吧!
妙玉大约也是这么想的。
柳眉在妙玉对面,正正地看见她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哎呀!”柳眉突然带着夸张的语气赞叹了一句,她玩心大起,决定治一治妙玉爱摆阔装风雅的毛病。
“原来这是五年前的梅花雪,难怪能有这个味道!”柳眉望着手中被她一口气饮尽的点犀乔,啧啧地赞叹了两声,说:“沏成的茶水,果然轻浮无比。”
这一句,果然将妙玉给震住了,直愣愣地看着柳眉。
旁边宝钗听了疑惑,也尝了一口,问:“这是五年的梅花雪?难道不是旧年蠲的雨水吗?”
黛玉不曾饮那一盏茶,就直接递给了柳眉。此刻她只睁着一对明净的眼睛,望着柳眉与宝钗,并不说话。
于是乎,妙玉扭过头去,盯着宝钗:“你这么个人,竟也是个大俗人,连水都吃不出来。”
宝钗涵养甚好,也不反驳,只望着妙玉继微续笑着,仿佛在说:“我确实是尝不出来,又怎样?”
而妙玉又转过头来,带着一脸的赞叹望着柳眉,说:“这位姑娘真真是好口味,竟品得出这是我五年在玄墓蟠香寺住的时候,收起来那梅花花瓣上的雪。我总共只得了一瓮,舍不得吃,今年夏天才开了,今天这是第二回吃,就叫姑娘给认出来了。”
柳眉心想,那当然,我是剧透党么!
宝玉听了,连忙拍手赞柳眉,“眉儿好本事!妙仙,千万莫要小看了这位柳姑娘,这位是我们园子里有名的厨神,最细微的味道也能辨得出来。”
这下子妙玉对柳眉肃然起敬,再也不计较柳眉用了她的点犀乔这码事儿了。
“敢问姑娘,可有什么水,用来烹茶,是比这梅花雪更好的?”妙玉诚心请教。
“额——”柳眉没想到自己下的套儿却将自己给套了进去,想了想,终于说:“妙师父,请容我多说一句,佛说,‘世法平等’,在这个世间,人亦平等,水亦平等。无论是梅花雪化成的水,还是旧年蠲的雨水,亦或是再寻常不过的井水,原都一样,要看烹茶的人是否真诚。”
她这话说得神乎其神,却叫妙玉给听住了。
“人亦平等,水亦平等……姑娘妙解!”刚才还狠狠地嫌弃过一把刘姥姥的妙玉,这时候竟然深思起来。
宝玉在一旁兴高采烈地拍手,“世法平等”本是他早先说过的一句话,此刻听见柳眉用在这里,宝二爷表示,很好很精辟。
独宝钗望着柳眉,并不说话,却眉头微皱。
“对了,菱粉糕!”柳眉这时候也感觉到,再装下去估计要露馅儿了,赶紧一回身,将食盒里盛着的菱粉糕取了出来。
“这是菱粉糕?”宝玉伸手,取了一块糕,送到口中,细细地品了品,奇道:“咦,不止是菱粉的味道?”
宝钗见宝玉这么说,便问:“什么味道?桂花?杏仁?枣泥?……都不是?”
宝玉坐在宝钗对面,一直在摇头,最后总结道:“是一股子清香,特别清爽甘冽,总觉得……好像平时不是用来的做糕点的东西……好像也不是用来吃的。”
宝钗听得好奇,便伸出手,取了一小块糕,放入口中,慢慢地嚼着,也觉浑不可解,抬头看向柳眉。
柳眉正站在那里微笑着自我膨胀——此刻她心里正暗暗地在想,这个可是秘方儿,看你们谁能猜得出来。
倒是黛玉伸手,取了一块糕,放在鼻端细细地闻了闻,说:“倒像是三姑娘那秋爽斋里,放着的那几只佛手的香气。”
柳眉当即笑着点头,“还是林姑娘灵秀!一辨就辨出来了。”
如今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柳眉曾经动念,想要给她做出来的菱粉糕加一点清爽的香气。菱粉原本就是香的,只是那香味却浑厚而不明显;其实也可以加桂花,只不过早先那道藕粉桂糖糕也是加桂花的,一天之内,做两味同样香气的糕点,不是柳眉喜欢的烹饪之道。
“佛手……你用它做在这糕里了?”宝钗还是觉得无法理解。佛手不是用来食用的,要么入药,要么就是摆着赏玩。所以宝钗即使想到了,也没往这上头猜。
柳眉摇摇头,“不是,只是借了它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