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没有来得及和他说什麽,却不知道郑二哥你又和燕染说了些什麽。”
听见这个声音,郑长吉猛地抬头望向身後。薄透的月光从开著的门外投到地上,月光下站著的人正是沈赢秋。
“郑二哥,这麽多年没见,别来无恙?”
沈赢秋一身青衣,如鬼魂般依在门边,双眼定定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若不是燕染提到你的名字,我还真想不到你竟然窝回这里做了家奴。”
郑长吉似乎很怕面对沈赢秋,回头一见是他,嘴唇微微颤动了两下,却只吐出了两个字。
“赢秋…………”
“别叫得这麽好听。”
沈赢秋的脸上露出嫌恶:“为什麽不追著阿玉回大漠?那事情你就根本没和他坦白,是不是!”
郑长吉被他逼到极处,嘴角仍努力挂著一丝温和的笑容,却已经掩饰不住脸色的惨白。
“阿玉他不肯见我的,就算我们见了面,又能如何……”
“郑长吉!”
他话语未竟,忽然被沈赢秋揪住了衣领,吼道:“可那是你的孩子!你怎麽能这麽狠心──”
第22章
听到这里,燕染心中打了一个突,失声问道:“药师的孩子是你──”
郑长吉急忙拉了沈赢秋的手:“这事与燕染无关,我们出去再聊……”
可沈赢秋却一把推开了郑长吉。
“怎麽无关?我倒要他也听听、听听他们百刖族的前辈是怎麽被欺骗的,也好长个记性,不要再重蹈覆辙!”
说著,他一手掩了房门,又指著郑长吉问燕染道:“他和你以前是怎麽说的?说说阿玉的孩子是他哥的种?”
燕染默不作答,但目光已经暴露了他的惊讶。
沈赢秋却忽然笑了:“你该不会连他有个孪生哥哥都不知道?那麽让我来告诉你……咳咳咳……”
说著,他竟毫无预兆地猛烈咳嗽起来。
郑长吉见他依旧在病中,於是紧走一步就想要安抚。可靠近了才发现沈赢秋身上一股子酒气。
“你去哪里喝的酒……”
从前在府中,因为时刻都要提防著李夕持这个人,沈赢秋的滴酒不沾也算是出了名的。郑长吉心中暗暗地觉得糟糕,却一步也靠不过去了。
“你没资格关心我!”沈赢秋伸手指著他的脸,厉声喝道,“你若还有一丝悔意,就不要妨碍我说出实情!”
郑长吉似乎是被他这一句话给定在了原地,回头看了燕染一眼。
“沈公子醉了。”燕染将碗放下,“如果不让他发泄的话,终究是无法收拾,最怕是把王爷也引过来,到时候理亏的一定是我们。”
他的话说得在理,而郑长吉不愿将李夕持招来,却也无意於再提起过往旧事。而他正左右为难之际,沈赢秋已经坐在了燕染的脚边,说道:
“郑长吉有个孪生兄长叫郑长霖,去年刚升的太仆寺少卿,阿玉爱的正是那个庸人!但那夜醉酒、并与他有肌肤之亲的人,却是你眼前的郑长吉!那天晚上,他们兄弟对换了身份,除了我,再没有人知道……”
燕染闻言,心头微震,不由自主去又看郑长吉的表情。
不知不觉中,那个一贯温文的男人已经退到了黑暗中,仿佛连自己都无法承受真实的沈重,要将自己消隐一般。
但是这一切看在沈赢秋的眼里却都变成了虚伪的演技。
“别再装出那种温柔的样子了,你只是一个没有担当的懦夫!”
因为酒力,沈赢秋的眼睛也微微发红,看上去泫然欲泣,而脸却白得发青。
“你明明是喜欢阿玉的,为什麽不和我说清楚?那一夜,你们兄弟既然敢交换身份,又为什麽没胆承认?阿玉把孩子的事告诉你,你为什麽要劝他堕胎?你知道那个孩子不是郑长霖的,你又怎麽能让阿玉去向你哥告白!”
这一声声的质问,一半印证、一半颠覆,竟然将燕染所知的真相重新诠释了一遍。而郑长吉似乎更是被这声声的诘难逼到了极点,连嘴角上那与生俱来的笑容都扭曲成了痛苦。
“是……是我的错。”
他慢慢地、苦痛地点头。
“我怕,怕被申玉仇恨,怕和他连朋友都做不成,他喜欢的不是我,就算我说了,他也不会回头看我一眼……”
“那你就让他和那个孩子永远这样不明不白的过一辈子?”
沈赢秋似乎醉了,又似乎清醒得很,脸色虽然潮红,但眼神冷得像冰凌一般。
“你珍惜你和阿玉的关系,那夜就不该和郑长霖对换身份,你可知道……可知道……”
他突然咳嗽了一阵,没有再说下去,却是一拳狠狠地打在了床上。床板的微震一直传到燕染身上,令他忽然开始猜测些什麽。
“我对不起申玉,也对不起大哥……”郑长吉喃喃自语,“更对不起你……”
第2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