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会医院相当繁忙,因为只有这儿对贫苦民众收相当低廉的费用或是免费
的,所以医院里每天要接待为数不少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平民,他们大多是因卫
生条件差温饱不定营养不良缺少抵抗能力而得各种各样由细菌感染而起的疾病,
送进教会医院的时候大多病入膏肓,奄奄一息,医院里每天如战场一样地紧张。
阿诚每天打扫病房,清理病人呕吐的脏物,帮护士们分送床单,也每天看
着有人被活着抬进,死着抬出,也有人会好好地走出去,但有可能以后再会被抬
进来,治病冶不了他们的饥饿和贫苦。
阿诚觉得很悲哀,为他们也为自己,但他问不了为什么。
天气渐渐转凉,深秋已至,医院内的松柏依旧青翠,但外面街道上的梧桐
叶开始发黄卷边,如年月已旧的纸片儿生生地发脆,一张两张地随风而落,悉悉
索索地被踩碎在行人脚下。
寂寞的少年计算着自己留在医院内的日子,不得不怀疑少爷是不是会永远
将自己留在这里,如果是这样倒也是不错,这儿有吃有穿,温饱是不愁的,只是
他想到弟弟不由又不安心起来,恨不得现在就跑回冯公馆去。他这样想着,却没
有实践,少爷总有把自己留在这儿的理由,还有,他不得不承认,这一个月里想
得最多的只有少爷冯宣仁。
这一天刚黑,阿诚就被方嬷嬷叫到接待室里,一个高额瘦脸宽肩的男人站
在里面,看见阿诚就微笑:“小弟弟,认得我吗?”
阿诚摇头,心里已是明白这人肯定是少爷派来的,不由高兴起来。
“那天晚上太黑你不会看清楚的,不过我可看过你。”来人摇了摇手中的
圆边帽,笑道。
那天晚上?原来这个人当时也是在场的。
“是不是少爷叫你来的?”阿诚直接地问。
来人点了点头:“你快点去拿东西,你少爷等着呢。”
阿诚连跑带跳地奔回去换下身上的医院工作服,穿上来时冯家的青布衫,
跟方嬷嬷不舍地道别后就与来人出了医院门。
门外街道旁停着一辆黑车子,车子里空无一人。
“少爷呢?”他问来人。
“你不要急,我这就载你去。”男人打开车门,让阿诚上车。
车起动,开得不快不慢,窗外风景已是红红绿绿的霓虹无数,阿诚犹如恍
然隔世,一切显得既熟悉又陌生,说不出什么滋味,想这一个月被丢在医院,如
同重新活过一回,现再回冯家虽是心中期望的,但却热忱不起来。
“少爷……少爷没事吧?”他想到那天冯宣仁回去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