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夫妇对薛灿掏心掏肺,我连薛家这么大的家业都可以给他,谁知道…谁知道…”薛少安怒目睁着,“他竟然恩将仇报,密谋在九华坡召集姜人…婉儿知道也是扼腕叹息,差点晕厥在地啊。早知道薛灿是这样的人,我…我一定会在七年前就杀了他,杀了他…我要杀了他…他是要害了薛家,害了紫金府!”
关悬镜冷静道:“侯爷救了我的命,就是我关悬镜的恩人。我想知道…侯爷…又是为什么要救我?我要死了,薛灿大可以和朝廷禀报我失足死在后山,尸骨无存…朝廷听过也就算了,凭紫金府在周国的分量,皇上和戚太保一定不会多加追究…薛灿谋划的事还可以继续进行…但侯爷要是放走我…就不怕我回去鹰都把所有事捅出来…到时候…”
薛少安颤颤转身,望着山下延绵巍峨的自家府邸,他不住的摇着头,枯唇抖动,“不可能的,薛灿一众怎么可能成事?千余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活着已经艰难,还想杀进鹰都?痴人妄想,绝不可能,我死也不会信他们可以成事,死也不信!”
“侯爷不信薛灿?”关悬镜眸子微动,薛灿算出所有,筹谋得当,唯一估料不到的,就是薛侯爷临门退缩,竟然会放走自己,关悬镜想着,心里也是低嘘不已。
“我不信。”薛少安毫不犹豫,“他身上流着姜虔的血又如何?姜虔雄才伟略还不是撞死碑前?他不过是在步姜虔的后尘,也是死路一条。”
“侯爷忠心朝廷,能悬崖勒马为国分忧,我一定会如实禀报皇上和戚太保,记下侯爷今天的将功补过。”关悬镜抱拳道,“不知道侯爷还有什么吩咐?”
——“有,还有!”薛少安生怕关悬镜即刻就要离开,急忙拦住他的身子,“我还有事要拜托关少卿…”
“侯爷请说。”关悬镜似乎已经可以猜出什么。
“婉儿,我的婉儿…”薛少安煞白着脸,“关少卿,我和你说过的,婉儿也毫不知情,她不过是…情字迷了心,误信了薛灿,误信了他啊。”
“我知道。”关悬镜不动声色安抚着眼前的紫金侯,“辛夫人也是被奸人蒙蔽,她虽是姜人,但远嫁这么多年早已经是周国子民,她对朝廷忠心耿耿,朝中人人都记着她的好处,连皇上都对她赞不绝口。薛灿谋逆的事,辛夫人一定毫不知情。”
“是,是…”薛少安眼眶湿润,“婉儿什么都不知道。关悬镜,我求你,他日…薛灿一众兵败被擒,朝廷要是追究,千万不能追究到婉儿身上,她被薛灿胁迫,也是自身难保,她效忠朝廷,这是大周人人都知道的事,千车百车的乌金,也是婉儿的意思呐。”
“我都知道。”关悬镜点头附和着,“侯爷放心,等我回去鹰都,一定会和朝廷说清楚,绝不会连累侯爷和夫人一家。”
——“那就好,那就好…”薛少安释然的放下心来,“我们夫妇忠心苍天可鉴,你一定要向皇上禀明啊。”
关悬镜遥望东方隐约可见的鱼肚白,他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虽然暂时保住性命,但这是薛灿的地方,谢君桓他们就在不远处,要是倒霉出茬子,怕是连薛少安都保不住自己,还是要速速离开才是。
“侯爷。”关悬镜抱拳道,“救命之恩我关悬镜铭记在心,侯爷所托,我也一定会做到。时候不早…要再不出城,怕是会有变数…”
“对对…得赶紧出城。”薛少安指向城门方向,“湘南城门辰时就开,关少卿,一切就拜托你了。”
关悬镜深吸了口气,转身闪进茂密的林子,头也不回直朝山下而去。
关悬镜摸进怀里,触到还在自己身上的雕花盒,顿觉一阵踏实。
——“我要死了,你会替我入殓么?”
——“我会让你体体面面的走。我不想你死,但…”
——“这是我最爱惜的东西。娘还在等我回去…栎容…你要有机会去鹰都,城外慈福庵,替我去见我娘一面。她听我说起你,也盼着能见你一面。”
——“要去了鹰都,我会去看她。”
“栎容。”关悬镜攥紧包裹住自己伤手的衣襟,“要知道我还活着,你又会不会觉得高兴…他日再见,就是和你夫君刀剑相向的时候,你别怪我…”
见关悬镜离开,陶叔走去搀扶着快要难以支撑的薛少安,凹目瞥看关悬镜消失的方向,面露忧色,“侯爷,您真信他?要皇上派人杀来湘南,真的只会治小侯爷一众的罪?小侯爷在薛家待了许多年…咱们一个个还能逃脱了干系?”
“能,一定能…”薛少安周身一阵发冷,“万车乌金,还不能救下咱们的命?薛家祖传冶金秘术,朝廷还用得上咱们…拱手交出薛灿,我和婉儿…一定不会有事…一定,一定不会有事的。”
薛少安嘴里这样说着,身上的寒意却愈发重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