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将季衡传入了宫,却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他是想对季衡说他已经怀孕的事情的,但是事到临头,皇帝没能说出来,不知为何,心里不忍得厉害。
季衡在一番斟酌之后,问皇帝道,“皇上,对贤妃此事,您是要如何处理?”
皇帝站在季衡的面前,神色沉肃下来,皇帝本就长得高,此时季衡坐着他站着,季衡抬头仰望他,就更觉得他像一座要压顶的山,让他不得不承受住他的这种威压。
皇帝在停顿了一阵才说,“大皇子是朕的长子,也是现在仅有的一个儿子,贤妃对他做出如此之事,即使朕看在她是你家姊的情面上想要将此事含糊过去,朝臣和徐家也是不会答应的。”
皇帝这话有很大的漏洞,要是他真的是要将此事含糊过去,那事情在宫里还是能够被他压下去的,但是现在季府被围,季衡又被押入宫中,显然此事就是再也掩不住的,可能此事已经传开了,皇帝这话也不过是说给他听一听的罢了。
季衡并不相信贤妃就真有那么蠢笨,要在大皇子身上做出这种恶毒的事情来,但是事情只在于皇帝的判断,他说是什么样的,那么就是什么样的,季衡此时甚至无法说出贤妃可能是被冤枉要皇帝彻查的话,因为越是这样说,可能越是要让皇帝生气,本来还有转机的事情也要没有转机了。
季衡觉得此时最重要的事是要揣测出皇帝是要借此事做什么,他总不能无缘无故地就要处置季家。
季衡嘴唇动了动,眼神里带着忧虑,依然是仰望着皇帝,道,“皇上,罪臣想见一见贤妃,不知可否。”
皇帝皱了一下眉,“不行。此时这种时候,朕怎么能够让你去见她。这样召你进宫来,朕是想要从轻处置此事的。太医在好好为大皇子诊治,只要大皇子身子无恙,朕就能够对贤妃从轻定罪,也并不牵连你家。要是这时候让你去见了她,你说,朕如何对徐家交代。”
季衡沉默下来了,心里只是希望大皇子能够无事。
本朝有规定,皇子一般是到周岁时候才请名,但是一般皇长子都是有例外的,毕竟是皇帝的第一个儿子,皇帝一般都会非常重视,大多是一出生就会被定下名的,但现在这位大皇子却是个例外,皇帝至今没有为他起名,原因大约是大皇子身体很差,很有种活不长的感觉。
既然不能去见贤妃,皇帝似乎又只是想看着他,并无和他谈论事情的打算,季衡在一阵犹豫之后就说,“皇上,罪臣这般在宫中呆着反而易惹来闲话,不如放微臣回家去禁足吧。”
季衡想不出皇帝要在这时候对付季家的理由,所以也就不想了,心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好,多想无益。
正如季大人所说的,没有一路无起伏的官途,但是可以有一直延续的书香,这样在宫里和皇帝耗着,还不如回家去做学问。
到时候如何定罪,再来说吧。
季衡有这种心态,也许还是内心深处并不认为皇帝会对季家下狠手。
从任何方面来看,他都不当对季家下狠手。
季大人这几年身为次辅虽然位高权重,但是季大人是极有分寸的,既不会功高震主,也没有树立什么难缠的政敌,为人做事一向圆融,而又并不是尸位素餐,的确又是几个阁臣里面最有实干能力的一个,几年下来,为皇帝劳心劳力做了很多实事,要是因为进宫的女儿就受牵连被过分处置,那也是让人十分心寒的。
皇帝自从亲政,一路虽然算不上性情残忍见血过多,但是也当不得仁慈之君之名,在臣子之中也有手段狠辣的名声,皇帝自己也当知道,这时候,他是不宜对季府过狠的;
除了这个原因,也有贤妃给大皇子喂桂圆汤,贤妃身在深宫,季府和贤妃最近都没有联系,所谓不知者无罪,所以即使季府该受牵连,也当不会被过重处罚。
而季衡也承认,自己心里对皇帝还是不一般,觉得皇帝不应该对他家太狠。
而对贤妃,季衡其实也还是担心她,虽然贤妃这事带着咎由自取之嫌,但毕竟是家姊。
皇帝听闻季衡一说就是要回家去,便沉了脸道,“这么急着就要走?朕传你进宫来,是要问问你的意思,此事,你觉得应当如何处置。”
季衡一愣,然后道,“此事涉及季家,而犯下罪责的正是家姊,微臣也是身带罪责,如何敢就此事说什么,自然皇上如何定罪,我们都是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