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原告,被告到你们的酒店光顾过几次?”
“记不大清楚,至少有四次。因为一开始我不知道她是王后,所以也没有注意过她。”
“在你有记忆的这几次,你记得具体日期吗?”
“除了最后一次,先前的都记不清了,只知道她一个月来一次。”
“你从什么时候起开始知道她的身份?”
“从4月那次开始。”
“你是怎么知道她的身份的?”
“她说她没有带现钱,要赊账。我不答应,她就亲笔写了一张借条,还签上了名字。我一看,是玛丽·安托瓦内特·德·法兰西,就吓了一大跳,我虽然见识不多,可也知道这是王后的名字!”
“那时候你没有怀疑过它是假的吗?”
“是有那么点儿,可这个签名哪个普通人敢用?难道不怕上绞刑架吗?”
“好,现在请你仔细的看一看,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是不是你所说的客人?”
“没错,就是她。”
“确定吗?”
“当然确定。她的长相很难忘记吧?不是随随便便一个女人都能长得这么好看的。如果她是我那儿的姑娘,一定——”
“咳咳!”法官忽然出声。
妮侬·里尔连忙捂住嘴。然而止不住旁听席上传来的意味不明地窃笑。
玛丽面无表情,没有说话。
“咳,”马金尼律师继续询问,“这位客人到你的酒店都做了些什么?住店,还是别的服务?”
“王后怎么会专门到我那样的地方住?当然是别的服务。”
“哪种服务?具体描述。”
“这么说吧。我的店里,既有接待男客的女人,也有接待女客的男人。一般他们在一楼前厅自己谈好价钱,然后到我这里来开房间,我从中抽成。王后也一样,不过她是让侍女开房,自己不怎么跟别人说话。”
法官敲了敲锤子,把庭内越来越响的低语声压下去。
路易瞥了玛丽一眼;后者仍然不动声色。
“王后最后几次到你店中购买‘服务’的具体日期,你还记得吗?”
“最后一次记得最清楚,是7月10日。因为我觉得即便是王后也不能连续几个月不付钱吧?那个男妓愿意赊账,我可不愿意。之前的我就记不大清了。”
“你是老板娘,难道不记账?”
“这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小钱,所以懒得记。”
“王后……咳,购买的男妓总是固定的吗?”
“不固定,但有一个人被指定了两次。最后一次也是他。”
“他叫什么名字?”
“叫特奥。”
“王后总共欠款多少?”
“欠我的30里弗尔。”
“好,法官大人,我的问题问完了。”
轮到被告律师了。罗伯斯庇尔起身,向众人施礼致敬。
事发后,盯着辩护席跃跃欲试、甚至毛遂自荐的人不少。假如为王后成功辩护,那就是大功一件,既涨了名气又能得王后赏识。虽然如果打输官司,免不了前途尽毁、甚或牢狱之灾的命运,但总有人对自身能力和运气有自信。
玛丽也可以自己为自己辩护,不过有些话不方便由她这样的身份说。罗伯斯庇尔作为国王顾问、法务专员,业务能力没有问题,也是一个方便稳妥的选择。
“原告,你说在王后亮明身份之前,从没有注意过她。”
“是的。”
“但你也说过,像她这样的容貌让人很难忘记?尤其是在圣安托万区,一个普通而肮脏的小酒馆里,出现一个如此气质如此风度的人,难道不会引起特别注意吗?”
“这个嘛……我当时肯定是注意到了的。但是店里客人很多,我每天都要招待那么多人,头昏脑涨的,就没往心里去。”
“你所说的很多,是指普通客人还是特殊客人?”
“都很多。”
“多到什么程度?”
“住店的普通客人一天有十来个,特殊客人……一天有二十来个,旺季的时候也有四十多个。”
“你一次抽成多少?”
“问这个干什么?跟案子无关吧?难道你也想干这行?”
“法官大人,既然原告告的是欠款案,那么问清价格是非常重要的。我要求原告回答问题。”
法官点头:“请原告如实回答。”
“……好吧。我一般抽三成。”
“一次特殊交易中,客人一般付给从业者多少钱。”
“这个不确定的,要看两边怎么谈。你知道,有些姑娘小伙长得好,或者是客人有什么特殊要求,或者两边特别投契的,价格就会高些。”
“平均来说呢?”
“平均……十来里弗尔吧。”
罗伯斯庇尔暗自感慨:一个工人辛苦一天不过是三四个里弗尔——这几年在政策刺激和榜样带动下,巴黎附近的工厂好像雨后春笋,工人的薪水已经翻了两番,但是跟这种“特殊工作”相比,还是相形见拙。难怪有这么多人宁愿做这种无本生意。
“交易谈成后开房,房钱谁来付?”
“当然是客人。除非兴致特别好,否则通常按钟点付,也就赚正常房钱的五分之一吧。”
“综合你刚刚得证词,假设一天有25个客人,平均每个客人给15里弗尔,你抽取三成,那么一天下来,你单单从特殊生意里,就能得到112.5里弗尔。这是一个普通工人一个月的收入。而且这份“兼营”不需付出额外成本,还能顺道从客人手中赚取房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