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之下,三根高高耸立的桅杆披上了霞光;翻飞的白帆被染成橘红色reads;。
“这是一艘老福禄特(flte)啦,”络腮胡子的老水手一看就是个嗜酒如命的人,连说话时喷的口水几乎都带着酒臭,“在鹿特丹下的水,你们知道,尼德兰的船一直是最好的。看到船首架着的三角帆和支索帆了吗?假如碰上逆风,就靠它们我们宝贝才能勉强走那么两步……”
小布罗意兴致缺缺地听了一会儿,就远远躲开了噪音。平常他对这些新鲜玩意儿总是很好奇,但现在他意志消沉,什么也唤不醒。
“阿妮珂”的道别给他沉重的打击;小年轻为了爱情茶饭不思、长吁短叹,总是自问为什么美丽的姑娘走得这么干脆,埋怨自己不为什么没有及时拉住她——话说回来,她的身形太敏捷了,他就是反应过来了恐怕也拉不住。
就是好友冷静地指出那个不肯暴露身份的神秘女人分明就是把他彻底利用一番后就冷酷地甩掉,也没能说服他。
“假如真的只有利用,她就不会向我承认背后主事人了。”
罗伯斯庇尔无奈,最终只想了个办法:
“你不是对北美局势特别关心吗?新大陆已经正式向英国开战了。去亲眼看看怎么样?”
打着顺便散散心的主意,小布罗意点头了。老元帅听了他的打算大发雷霆,勒令他不许去掺和殖民地的事——只有穷途末路的流民和蝇营狗苟的商人才去新大陆,像他们这样的大贵族怎么能自降身份?
小布罗意面上放弃了,自己在军中告假,偷偷溜出家门,跑到南特港,上了罗伯斯庇尔替他联系的一支商船队。
船队没有立刻向西驶入大西洋,而是南下到了波尔多港口,据说是为了接人,也有说是为了接货——波尔多的葡萄酒享誉欧洲许多年,是法国重要出口货物之一——反正他根本不关心,只无所事事地在舱房里睡大觉,顺便适应船上生活。
在离开波尔多港的那天,他才忽然意识到,他要去的是一片全新的土地。
这比在另一个时空要早得多。小布罗意可算是美国的恩人之一了:除了本人到北美参战之外,他最大的贡献可能就是把拉法耶特劝到了北美。
旧历史的今年,小布罗意与拉法耶特一见如故;两年后,就拉法耶特正因为法国政府的三令五申而犹豫要不要去北美时,小布罗意骗他说国王实际希望他们帮助美国人,只不过为了给英国的使臣一些交待才下命令做做样子——如果不是他帮拉法耶特下定决心,美国局势能否迎来转机还是未知数。
新历史情况有些不同了。他没认识拉法耶特,倒是提前结识了罗伯斯庇尔,成为好友;自己也率先坐上了前往新大陆的船。
此时新大陆的抗争刚刚开始,看来像是螳臂当车;英*队久经沙场、训练有素,强大的军舰送来源源不断地补给;大陆的军队却是一群只会拿锄头、破衣烂衫、毫无经验的民兵。
小布罗意此行,与其说是为了帮助大陆人,不如说是去考察考察情况,寻找胜利之机。
“这么颓废下去可不行。”
他喃喃自语,决定到甲板上看一看。
他们乘坐的葡萄柚号是整个船队的旗舰,但不是最大的一艘。
在目力可及的距离内,除了同样的中型三桅商船外,还有几艘体型更大的皮纳塞(pinasse)船。它相当于小号军舰,除了补给外只装载大炮,不携带任何货物,是武装护卫舰。船身还保留了传统的木浆,以免战斗时遇上逆风被动挨打。
海上贸易繁荣昌盛,海盗也同样猖獗reads;。他们就像是寄生虫,贪婪地吮吸来往船只的血液;由各种政府撑腰的私掠舰队更是肆无忌惮。
带着武装力量出行,几乎是稍微有一定实力的商队的必然选择。现在这种货船和战船分开的做法更加流行,不过据说英国人至今还保留着对武装商船的喜爱。
对千篇一律的风景有些烦腻,小布罗意耷拉着头准备回房,忽然被一阵骚动吸引了注意。
在甲板另一侧,一圈人围在一起,高声鼓噪,喝彩起哄。从杂乱的声音中,布罗意听到有人喊着“决斗”。
这还有点趣味。
年轻军人血液里好斗的一面翻滚上来,他朝人群挤过去。
“决斗!我要求决斗!”
正大声叫嚣的壮汉挥舞着满是肌肉的手臂,是这些天见过的一个船员。
另一边的人则面带微笑,巍然不动,仿佛周围的吵嚷、侮辱、谩骂全没有听进他的耳朵里。
这个人侍者打扮,从衣服质地来看他侍奉的主人至少在金钱上没有烦恼。比衣服更抢眼的是长相,虽然皮肤发灰发黄,但颇为英俊,眼睛尤其明亮,带着促狭的光。
小布罗意眯起眼睛。他觉得这个侍者的面部轮廓很是熟悉。
“在女主人眼前我可不会参与这种非法的事。”
决斗曾经相当盛行,造成的无谓伤亡也不少;路易十四下令禁止决斗。不过真正让决斗之风衰退的,是贵族们将荣誉转到了宫廷,将兴趣转到了艺术,将审美转到了文雅。
在弱肉强食的海上可就不一样了。
“我告诉你,凡是动过我的人,就是一个手指头,也别想这么拍拍屁股走人!”船员怒吼。
“说了那是意外。严格来说,是你的脸亲切地撞上了我的鞋底。”
“闭嘴!接受决斗!你是在你女主人的床上玩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