磅!一记重拳打在列丹颺後脑,疼得他捂著脑杓哀哀抗议。
「干嘛揍我?」
「你居然没先回去向老爷夫人报平安?」纪敏翻著白眼问。
「反正有人会跟他们说,怕什麽?噢──」耳朵被重重拧了把。
「你这笨蛋,快跟我回去向老爷夫人报平安。」
「你肯跟我回去?太好了。」列丹颺拦腰将纪敏抱起,原地转了几圈,兴奋之情溢於言表,也不等纪敏回神,将他打横搂在胸前,一脚踩著马蹬上了青骢的背,让纪敏跨坐前方後随即缰绳一抖,青骢便如流星般疾驰而去。
马背上,纪敏回过神後,气得大吼──
「列丹颺你这个笨蛋,我的麓花田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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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
列夫人拍桌呵呵直笑:「呵呵呵,看来我家的笨儿子还不是那麽笨嘛!至少把你拐了回来,你啊你,半年多都没回这儿,大家都担心著呢!」
「夫人。」纪敏跺脚。
列夫人在他心中早已默默将她视作母亲,若非心有所愧,他也不愿自己明显的躲避让夫人担心。只是,他有不得不避的理由……
「夫人,敏儿只是在山上研修师傅留下来的医书,想赶紧把自己的医术练好,以後对列家也好尽分心。」
「敏儿,你若坚持随著吕先生走军医这条路,我不拦你。我早把你当作自己儿子一般,你若有别的规划或者想法,大可放手去做,不一定非进列家军不可。我这麽说,你能理解吗?」
列家军,但凡男儿都以自己身为列家军的一份子为荣,然而列家军,却也是一条浴血的不归路。成者或许封赏不断;败者……却只有一死……
身为列辰的妻子、列家的主母、丹颺等人的母亲、媳妇们的婆婆……
她其实不愿见到自己的儿子、甚至被她如儿子一般养育成人的纪敏,走入列家军的军营。只是她劝了、阻了,可也一次又一次输给了列家人身体里的热血,一次又一次看著自己的儿子义无反顾地入伍为军。
丹毓如此、丹颺如此、丹郡如此……
就连本来打定入朝当文官的二子丹齐,最终还是选择了同样的路,同样地……披上了列家军的军袍。
只剩下堪称集列家顽劣血统大成的幼子丹弓,一如他哥哥们踏入军营的坚决,列丹弓也坚决死都不当兵不入军队。
「只是这孩子又能坚持多久?」列夫人笑笑。
她尊重每个孩子的决定,可她也清楚知道,只要这世道继续沉沦,那麽列丹弓口中所谓的坚持,也将动摇。倘若恰巧撞上一个能让那顽劣份子打心底折服的人,那麽为这个国家、为黎民百姓、为那「天下太平」四字洒落最多热血的人,也将是她这最小的儿子──列丹弓。
「敏儿,我知道你心里有事。」列夫人看著纪敏瞬间惨白的脸,温柔笑笑。「若哪天你愿意了,希望你能告诉我,能答应吗?」
「夫人……」纪敏互握的指尖因羞愧而发颤,应了个他绝无可能兑现的诺言。「好……纪敏答应您……」
列夫人的笑容,依然是那麽温柔。
不是有一句话是这麽说的──知子,莫若母?
纵使没有血缘羁绊,却也是她一路看大的孩子,做为一个母亲,她岂会看不出纪敏眼里的痛苦与自责。不仅如此,她也知道这孩子苦恼之事为何,但这事毕竟牵涉到另一个孩子,所以她只能默默地站在孩子们的背後,为他们挡去身後风雨,却不干涉,这命运转轮的推动。
一如每一个儿子跨入列家军帐後,她守著他们的媳妇、看顾他们的幸福,却不会干涉儿子们的决定。人的一生,仅此一回,该如何过,惟有那人自己才有选择的权利。
「敏儿,永远也别忘了,这里,就是你的家。」
列夫人离开前,握著纪敏的双手说了这麽一句,一句让列丹颺回到厅堂时便见纪敏泪流满面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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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哭了?」
以指抹去纪敏脸颊上不停滚落的泪水,列丹颺满胸说不出是什麽的感觉。只觉得他的心脏,像是被人用手狠狠紧握,疼的厉害。纪敏脸上的每一滴泪,就彷佛是催动狠握心脏的那只手,每落下一滴泪,他的心就被重重攒痛一回。
「别哭了,敏儿……」不自觉地,列丹颺的眼里,也泛著泪光。「你一哭,我的心就好痛。」
「笨蛋笨蛋笨蛋──」
扑入列丹颺的胸膛,放纵自己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疼惜揉揉纪敏的发顶,列丹颺深深吸气,道出他藏了半年多的疑惑:「我到底做错了什麽?这半年多来,我觉得你待在山上其实是要躲我。如果我惹你不开心,我让你骂、让你打,若你不想看到我,我马上搬去军营。可是……敏儿你回来住好不好?我爹我娘、我们大家,还有我,都很担心你。」
「呜……」推开打算将他抱紧的列丹颺,抹著泪奔出将军府。
被留下的列丹颺,愣愣看著又一次变得空荡荡的双手,小时候一幕场景骤然闪过脑海──
相似的场景、一样的心痛、不一样的……领悟……
原来,空荡荡的不是他的手,却是他的心。
原来,离开纪敏後觉得失落惆怅的,也是他的心。
原来,任他打骂却不还手、以为把纪敏当作弟弟疼爱却又觉得哪里突兀的,还是他的心。
弟弟的位置,从来都没给过纪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