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埋葬著一缕英魂、也埋葬著他一生从未让人知晓的倾慕。
「丹弓,过得好吗?你应该还在那奈何桥畔等著吧!我知道你宁可等上百年,也不希望那个人太早去你身边。放心,皇上这些年身体安好,太子也越来越成熟了,娘娘也要我带著问候你一句,请你守护著皇上和太子,保他们一世平安康态,保这天下太平。」
石碑上的字迹随著酒浆的晕染逐渐清晰,只是该刻著地界二字的碑面上,却刻著一个人名,一个让这里不再是地界的人,他的名字──列丹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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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列丹弓,是他父亲被先帝赐罪後的第三天。
先帝残酷无道欲杀老臣,堂堂大殿之上文武众臣竟无一人敢直言犯谏,只有一个少年,带著戏谑轻浮的语气,与那龙椅上的暴君,用自己的名誉及身体,为那些无辜受罪的老臣们换得一丝存活的机会。
而那少年的赌注,惊险地赢了。
当父亲几乎要咽气地被送回家中,列家派来的人被他视为卑鄙又惺惺作态之流,他厌恶、他痛恨,因为他听到的只有父亲被那少年在身上刺了百剑的片面,而非事实的全部。
所以当他透过旁人转述,知晓那个本被他当作凶手的少年,其实是挽救他父亲性命的恩人後,羞愧得让他抬不起头来。而那场赌局,少年用自己的身体做了筹码,却换来下贱男宠的污名。
三日後,当少年亲自来到府上探望父亲状况的那一刻,在看见那双清澈眼眸的那一刻,他知道他心中的某处……沦陷了……
然而命运注定了自己与这少年无缘、注定了自己只能是他的朋友,他的知己,却永永远远也不会是他的情人。
列丹弓与楚云溪的相遇,他看著;随著楚云溪前往流放地,他看著;本已从世上消失的两人再一次地活回人世,他看著;楚云溪登基而列丹弓成为大将军,他依然看著。
站在旁观者的位置,看著那两个人彼此深爱、相知相助,他都默默地看著,未曾妒忌或怀抱奢求,只是默默地……看著……
因为父亲曾经遭遇的惨境,他坚持一个宰相就该直言敢谏、就该端正一切於礼制於法度不合的地方。只是这个坚持,首先该端正的对象,也是那个让他一直凝视著的人──列丹弓。
无论是此人与皇上间的关系,或是此人率性妄为的性子,在在都是他这个左相必须端正的第一号人物。所以两人只要一见面就吵、一开口也是吵,吵架彷佛成了他俩最好的沟通,也成了他与心中倾慕之人特殊的沟通。
看不懂的人,以为他俩有嫌隙,主动贴过来想要兴风作浪的人,无一例外全被他拒於门外,有些做得太过份的人甚至被他找机会放逐於朝堂之外。他绝不容许任何人,用任何妄lùn_gōng讦列丹弓,绝不容许。
只是偶尔当列丹弓醉酒跑来左相府吵闹,或是恰巧被他撞上的时候,列丹弓的反应让他几乎要破了自己仅仅只想旁观其幸福的誓言。
列丹弓一旦酒醉,便会对旁边熟悉又信任的人又抱又亲还上下其手,对於能被列丹弓亲亲抱抱的这份「信任」,他不知该笑还是该哭。能被列丹弓信任,他自然欢喜,可是这份信任带来的「大礼」,却只能让他一个打不过将军爷的文官苦不堪言。
推不开八爪章鱼似巴上来的美男子,只能认命接受那一个又一个绵密落下的吻,一丛丛被列丹弓无意挑起的yù_wàng,如火般灼烧著他的理智。曾经有过情欲盖过理智的片刻,反手搂著倾慕之人深深吻著柔嫩的唇瓣,却只得到将他打入痛苦的一个名字……
『云溪……』
无论这人是醒著还是酒醉,列丹弓的心只给了一个人──楚云溪。
不是没想过藉著酒醉强占那俊美的ròu_tǐ,然而他知道,纵使拥有了列丹弓的身体便又如何?先帝不也曾经片刻地拥有过这美丽的身子,可最後如何?列丹弓还是走了,义无反顾地追著楚云溪流放的队伍离开了京城。
既然已经知道了强占的後果,又何必愚蠢地犯下同样的错误?
他不是蠢人,倘若强占只能换来列丹弓远远离去,为何要让出已经属於他的那个位置,去奢望另一个他求也求不来的幻梦?
他只要已经属於他的那个位置,那一个「知己」的位置。
於是他对宝座上的帝王苦笑地告上一状,稍稍夸大其辞地描绘列丹弓酒後失态的德性。他知道只有一个人能栓得住这匹野马,而这个人,终究不可能是他陈固。
禁酒令一下,让那个酒品确实糟糕的大将军懊悔自己的言行,哭丧著脸跑去向曾经被其骚扰过的苦主们一一道歉,也包括了他陈固。
那一日的凉亭,两个杯子,一只装酒、一只装茶。
装茶的那只,自然是给被皇帝亲下禁酒令的列丹弓;装酒的那只,则是他坏心的恶作剧。
试探地要列丹弓放心畅饮美酒,得到的答覆更坚定了他立於「知己」这个位置的决心。果然不出他的预料,御座上的帝王轻松地便拴住了这匹野马,就连列丹弓好饮的美酒,也输给了帝王情人的一句话。
『谢谢你,我永远的知己。』
那日,列丹弓在凉亭内对他说了这麽一句……
语气中飘散著若有似无的了然──对於他深藏的倾慕。
列丹弓或许知晓,也或许不知晓他怀有感情,然而这一切,从那日後都不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