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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清澈晶莹的红瞳注视着冕兴脸上的那条黑绢,用听不出喜怒的声音说道:
“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这次出现可能是最后一次现身,是真的吗?”
男人笑笑,“我又何曾骗过你呢?”
逐曦轻点臻首,若有所思。
“倒也是……”
女子想起了当初再一次见到这只老妖怪时的情景。
彼时自己正在每日惯例地享受阳光,毕竟在这片过于安宁的幻想乡中,除此之外也无事可做。那是一日黄昏,天边火色的云霭翻滚变幻,像是在为缓缓敛去身形的太阳送行,而自己也准备品尝完最后一缕夕照后回到家中修整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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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曦在夕阳下仪态万方地站立着,她一手撑住座椅靠背,身形微斜好似弱柳扶风,用与夕阳同色的双眼遥望着远处的火烧云。
等到皎月升起就回去。逐曦心想。今天的夕阳还不错,值得多消磨些时光。
然而视野中出现了一个渺小的,恼人的黑点。起初逐曦并未在意,毕竟会到自己这里来的妖怪近似于无,人类更是无法靠近此处。她只当那黑点是什么落单的动物或死物,而这些东西都无法影响到她。
事与愿违,那黑点却是越来越大,轮廓越来越清晰,寥寥数息间便快要接近逐曦的领土。
好吧,看来是不开眼的小妖怪。
女子眺望着堪堪露出最后一线光芒的耀阳,在心中用平稳的语气自言自语道。
等到日落再杀它,让它多留片刻性命。
那妖怪自然没有察觉到这莫名其妙的杀身之祸,它只是速度恒定地向此处前进,看似缓慢,实则惊人。
不知是否是逐曦的错觉,每次日落西山时,那太阳都会极轻微地跃动起来,像是不甘离开人世,却又无法抗拒天地法则,只得黯然退场。
啊,太阳又在跃动了。
黑色的妖怪踏着最后一缕夕照走到逐曦面前,步伐轻柔无声,默然站定。
竟然正好走到我面前,是在等着我杀吗?
女子改变了想法,看来这妖怪是专门为我而来,来此寻死。
虽然屈指可数,但这么做的妖怪也不是没有。
那我便赐你一死吧,痛苦的。
看在今天这么绮丽的夕阳的份上。
逐曦低下头,将始终都只用余光瞥视的这名妖怪全部映入眼帘。
“你……”
晶莹鲜红的眼眸骤然扩张,原本想说的话语全部遗忘殆尽,杀意被抛到脑后,逐曦只是不敢置信地,死死地盯住来者,讶异失言。
“在下乃无名妖魔,自号冕兴,身无长物,唯黑衣一身,丝绢一条,酒爵一樽。盲眼枯翼,仇雠满地,朝不保夕,命不久矣。”
男人略微低头,被黑绢遮住的双眼似乎对上了逐曦的红瞳。他面色苍白,神情平淡,一字一句和缓从容地说着,然而话语间自有莫大的悲怆与凄凉蕴含其中,如午夜子时吹过朽墓的风,并不十分阴冷,只是空荡死寂。
自称冕兴的妖魔垂手而立,风尘仆仆,狼狈不堪,却与己无关似得漠然问询:
“你可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