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酒冷顺着他的话问,“你是谁?”
苏慕华似认真地想了想,用力拍了拍他的胸膛,“哈哈,我是小苏啊,你醉了,不认得我了?”
陆酒冷一口酒入喉,于星光下注视着苏慕华。
青年带了醉意的眼眸,不复往日的寒锐,似茫然地无辜且无措。
再任这人胡闹下去,出丑的该是他陆酒冷了。
无奈苦笑,握了苏慕华乱动的手,将他拉到身边坐下,理着为风吹乱的长发。“就喜欢给我惹事。”
苏慕华枕着他的肩,仰首向天哈地笑了一声,“我刚才做了个梦,心里正憋闷。你来让我欺负一下,我心情就好多了。”
“梦见了什么?”
“先是梦见有人拉着我要结拜,然后梦见几个少年围着我们打,我们翻墙逃跑。结果...叶...叶大哥...笨死了,他掉了下去...我们又回头去救他,结果被打得都吐血了。你说十五六岁的半大孩子打起架来怎么那么狠啦,都可以打死人了。”
说着,苏慕华的声音一下子停住。
“嗯?”陆酒冷转了头去看他,“你怎么了?”
星光如醉,映入青年的眼波。苏慕华的声音很轻,“陆酒冷,我想我知道谁是凶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章 得失一局棋(二)
2
“哦?是谁?”
“不告诉你...除非你也用个秘密来换...”苏慕华略垂了眉眼,抓着陆酒冷的衣袖。
“我的秘密?”
“比如...你是什么人?”
“我当然不是宋昊。”
朝堂之上太子和燕王两党为了个边远不毛之地的七品芝麻官撕破了脸,成帝不胜其烦,从旧纸堆里捞出了一个哪都不沾的宋昊,一顶乌纱随手给了下去。
宋昊苦熬数年方得外放,去的却是遥远的边关。宋昊一介文人想着山遥水远,一路难得太平。刚好镖行要压货物北行,便出钱把自己当货物一般,顺路捎去边关。结果遇上了山匪,一命呜呼。陆酒冷半路捡了个官印来。
许是夜风太凉,许是气氛太好,这个夜晚人很难守得住秘密。
陆酒冷道,“我是个杀手,小苏你说江湖人你都知道。那你可曾听说过,谈笑红尘渌酒冷,肯抛千金易一命,我就是千金易命。”
“嗯...”苏慕华轻轻应了一声,枕在他肩头鼻息沉沉。长发为风吹乱,遮了大半俊美的容颜,发下露出一点尖巧的下巴,黑白分明得惊心动魄。
陆酒冷摸了摸鼻子,有点想揍他一顿。他伸手穿过苏慕华的膝弯,将他抱回房,脱了他的外袍,塞进被子里。
陆酒冷合上门,站在走廊上,见夜晚风起,漫天星辰都像小苏清亮的眼眸。
他仰了一口酒,心头几许温柔。
尖风薄雪,提剑纵马,半生醉意fēng_liú。
小苏...小苏...
昨夜星光如洗,半夜起了风,今日日头为云雾所障,天色微蒙。
苏慕华在吃着早点。
老牛铺子在城西头,正对着城外的土丘,起风的时候,尘土扑面。
细长的面条码在碗中,微红的汤里撒了葱花和牛肉。苏楼主吃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伸手把整个大海碗端到面前。然后把桌上一盘油炸的糍果往对面陆酒冷面前一推。糍果炸得金黄,火候过了,略老。陆酒冷也不在意,用筷子夹了个糍果啃,果然硬。
陆酒冷边吃边说,“舒小云已经不在醉梦酒坊,说是为孙晟接了去。”
苏慕华微微一笑,“舒青袖深夜白衣负剑,说来到底意难平。他对孙晟…只怕心中有怨。”
陆酒冷道,“若凶手是舒小云,竹下的脚印,沾染到的珍珠粉,舒青袖为何会突然认罪...就都能说得通了。而且舒小云一向护着舒青袖,也许他见过舒青袖为柳寄生伤心,起了杀心,连杀人的动机都具备。只是舒青袖抢先一步将人接走,若有什么证据只怕也消弭无形了。”
苏慕华放下筷子,手中转着一管竹笛。陆酒冷见他那竹笛还带着青翠,磨口处也不甚平整,似草草而就。
苏慕华道,“昨夜我睡得早,睡到半夜时分就醒了。乘能看得见,去了趟柳寄生的竹林。给竹林浇了水,顺手做了这支竹笛,又在地上踩了几脚。竹林的土吸饱了水,粘在靴子上,你看是否今日还在。”
陆酒冷见他靴子边沿果然沾了褐色的泥,那泥带了黏性,不容易掉。“这便是了,想来舒青袖也是那日见舒小云脚下黏了泥,明白了是舒小云杀了人,才突然愿意认罪。”
苏慕华道,“世上只怕也只有一个舒小云,能让舒青袖甘心以身代之。”
陆酒冷接道,“只是不知孙晟知不知舒小云是真凶。”
苏慕华淡淡一笑道,“知道又如何,他既然护了一个舒青袖,便不怕多护一个舒小云。”
陆酒冷道,“燕王对雁北势在必得,孙晟所负责任重大。为了舒青袖能闯公堂,相护之情倒是不薄。”
苏慕华微微仰了首,“以财帛权势迫人相从,豪夺于前,纵然后来有心,也不过是一个欲字。舒青袖大好男儿受人如此羞辱,何谓不薄?”
他目光薄凉,话锋如藏了一把刀。
陆酒冷微微一叹,“依小苏所见,何者方称得上一个情字?”
“男儿磊落,情之一字如暖阳在心,清风满袖,但求无怨无悔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