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宁一骨碌从被窝里爬起来,跪倒在地。
墨钦显然是喝了酒,有些不清醒,生气地叱问秋宁:“你在这里干什麽?”
没等秋宁开口,木良已经戏讽道:“他不是伺候你的人吗?”
墨钦像是想起秋宁夜夜宿在营帐里为他暖床的情况,脸涨得通红,对秋宁喝道:“滚出去!”
秋宁低著头跑出营帐。
他站在帐外不知该往何处去。去宦官仆人的营帐,要是问起来,他该如何回答?
他在营帐旁找了个背风的地方蹲下。
已经是深秋了,晚上风很大,而且很冷。秋宁只穿了一件单衣,实在冷不住了,只得蜷成一团。
还是冷啊。连心都是冰的。
他听见营帐里传来阵阵欢好的声音。他明了那两个人一定是相爱的,而且是他从未经历过的炽热感情。
木良低声笑道:“你的小美人儿还在外面,一定冻坏了吧。”
墨钦在亲吻的间隙中回答:“别管他。”
秋宁把身体抱得更紧一些,眼里一片模糊,浑身冷得打抖。
不知道过了多久,里面的人终於云散雨歇,墨钦懒懒地道:“今晚别走了,让我好生抱抱你。”
“不行,我宿在你帐内,会惹人闲话。”
“我都要当皇帝了,怕什麽闲话?”
“你不怕,我怕。我可不想当佞臣。”
“哎,你啊……”
不一刻,木良穿戴整齐地走出营帐。
他神色复杂地望著蜷在远处的秋宁,过了一刻才道:“你进去吧。”
秋宁抱著肩膀站起来,凝视著木良挺拔的身影消失在大营中。他努力直起脊背,虽然在颤抖,却没有一丝狼狈之像。
他走进营帐,墨钦的目光转到他身上,对他笑了笑。掀起被子的一角道:“快上来。”
秋宁躺到床上,墨钦顺势搂住他。用力摩擦他的手臂,有些心疼地道:“你怎麽不找个地方睡觉,要在外面等著?”
秋宁乖顺地靠在他怀里,道:“我怕你要人伺候。”
墨钦在他额头吻了一下,“傻瓜。”
秋宁喃喃道:“木将军真威武啊。”
墨钦打了哈欠,不以为意地答道:“当然了,他那样的才是好男儿、真英雄。”
秋宁不说话了。一种难言的酸涩不受控制地在心中翻滚。
曾经,他也有指点江山的雄心壮志。
曾经,他也可以成为驰骋沙场的好儿郎。
曾经,他也是银甲宝剑军前扬威的天之骄子。
如今,他只是下贱的男宠,卑微的阉人。
不男不女,不人不鬼的怪物。
秋宁的手摸到私处,触碰到净身时留下的伤痕。不用看也知道有多丑陋。莫说墨钦不喜欢,连自己看了也会作呕。
那一刀砍掉的不仅是他的一个器官,更砍掉了他作为男性的尊严。从那以後,他只是依靠别人宠爱才能生存的玩物。
他好恨啊!
手指使劲掐下去,指甲生生刺进伤疤里。
血,一滴滴染红亵裤。他仍不放手,一下一下,把那伤处抓到血肉模糊。
他要痛!只有痛才能忍住屈辱自伤的泪水。他要让净身那种切肤之痛融入骨血,变成仇恨,好让自己不会被自卑和不甘击倒……
窗棂突起的雕花刺痛了秋宁。那种感觉,就像多年前自残的那一夜。
过了那麽久,木良也死了,可是看到这般悲痛欲绝的墨钦,他还是会痛。
他和木良分别在天枰的两端,而这杆秤从来没公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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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太监(十五)天圣节
“谁在外面?”墨钦含混暴躁的声音从灵堂里传来。
秋宁忙跪在门前,回道:“奴才不放心陛下,所以过来看看。”
门吱呀一声打开,玄色绣金龙云纹的长靴出现在秋宁视线里。
下一刻,长靴抬起,一脚踹在秋宁肩上。他往後仰倒,又一脚结结实实地踹上他的胸口,把他踹下石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