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南西路治下的雷州州治所在的海康县城,城外的西湖是当地一景,其名由来还要追溯到南渡之前,据说同两位苏学士苏彻、苏澈一共到此有关,后世被辟为公园,在此时也是游人聚集、赏青踏春的上佳之选。
今日的湖畔更是人山人海、磨肩接踵,让初到此地的兵部侍郎、提举琼州市舶司事黄镛看到这样的热闹景像也不禁咋舌,恍忽以为自己身处京师的那个同名胜景,要知道这里可不是光城中便有丁口五十万众的临安府。
“十贤祠。”
湖西畔,一座坐北朝南的两进院落分明是刚刚修成,画栋雕梁漆香可闻,檐顶的匾额上题着三个大字,正院照壁上挂着一溜画像,绘着南渡前后的本朝人物,都是曾驻足本地的,当然多是贬谪至此。黄镛一幅幅看过去,他当年流放时也不过才到邻路,这些先贤的事迹倒是引起了一些共鸣,直到在一付卷轴下站定。
“国朝自天禧、乾兴迄建炎、绍兴百五十年间,君子、小人消长之故,凡三大节目,于雷州无不与焉。按《雷志》:丞相寇公准以司户至,丁谓以崖州司户至;绍圣后,端明翰林学士苏公轼、正言任公伯雨,以渡海至;门下侍郎苏公辙,以散官至;苏门下正字秦公观至;枢密王公岩叟,虽未尝至,而追授别驾犹至也。未几,章惇亦至。其后丞相李公纲、丞相赵公鼎、参政李公光、枢密院编修官胡公铨,皆由是之琼、之万、之儋、之崖。正邪一胜一负,世道与之为轩轾。雷视中州,为远且小而世道之会,乃于是观焉......”
首先吸引他的是一笔字,全卷通篇笔势迅疾力道刚劲,具有豪迈之气,一字一句地念下来,黄镛能感觉到做书之人胸中有些郁郁,不是不得志的那种,而是恨铁不成钢,好一个状元之材,黄镛在心里赞叹不已。
“器之兄!过府而不入城,是欺虞某俸薄,做不得一顿东道么?”
周围突然安静下来,不等黄镛回头,就听到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他摇摇头转身,执手回了一礼,说话之人便是本地太守,太府寺簿、知雷州虞应龙,身后跟着属僚及本地乡绅。
“正欲找弟一述,无奈盛况当前,不由自主地便跟来了,柏心好大的手笔,此举堪入方志,传颂百世矣。”
虞应龙的话自然是调侃之语,且不说他这一郡之守,作为本朝名臣虞允文的曾孙,一出世便带着荫恩,怎么会缺了银钱,黄镛见他兴致高昂,自不会去做扫兴之举,这种文事历来都会得朝野称颂,何况还是在这蛮荒之所。
“正是,太守兴教化、育乡梓、平讼狱,得官如此,实乃百姓之福。”
“正是正是,当记入方志,以警后人。”
......
既然连黄镛都开口称赞,身后那些人还不交口相应,一时间阿谀滚滚好不热闹,虞应龙连连摆手逊谢,口称“不敢当”,实则高兴地满面红光。
黄镛面上带了个淡淡的微笑看着他们表演,能够跟在太守身后的,自然是对此事出力甚多的。这么一座院落,连同四周的装点、树木花草、乃至于脚下的青砖径道,所费多少摊至每人又是多少,他都大致心里能算出一个数来。
雷州是下州,所辖三县,海康、徐闻、遂溪均为下县,人丁不过数万,岁入嘛,可想而知,这位虞太守能在人烟罕至之地搞出这么个东西,还是有些魄力的,至少要强过刮地皮吧。
“接到邸报,得知器之要赴琼,某便日盼夜盼,估摸着你也应该到了,谁知道今日方至。”
“福建路有异动,不得已转道荆湖,自然要晚一些,不过也恰逢其会,否则一旦过了海,再想来就不太容易了。”
知道他身负使命,虞应龙也没有过多寒喧,将他领入祠中找了一个僻静的厢房,至于跟来的那些人,连介绍都没有介绍一下就被挡了驾,惹得人人猜测,看着貌不惊人,如何能得太守重视?
“原来如此,不过你还真是来得巧,若不是等文宋瑞的题跋送来,早于上月就该开祠了。”解释了一句,虞应龙又压低了声音,“可是泉州有变,不瞒器之,某这里刚刚接到广州督府钧令,要兵要粮,难道要开战?”
“这个么,某所知亦是有限,不过此事应当是真,说不得此刻朝堂邸报便已在途中,前因嘛与某身上这差遣有些关碍,据说之前琼州遭了海贼,你这邻州难道不曾与闻?”
黄镛抿了口茶,他敏锐地观察到,虞应龙听到自己的问题,脸色有一个明显的变化,只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这件事雷州是有奏报的,不过与姜才的战报有些不同。
“此事全是下属徐闻县呈报,言贼人只是进了海峡,却并未上陆,饶是如此也是日夜防备不敢稍有懈怠,某这守臣哪还有余力去管别处之事,日后听说了曾侍郎之事,也是唏嘘不已。”
“事先没有任何风声么?”
“不曾,器之的意思,此事莫非别有内情?”
虞应龙一愣,这话已经带了些试探的意味,他突然想起那天自已亲家的表现,心中突棱了一下,前后这么一联系,隐隐便猜出了一些来。
黄镛没有答他,这件事朝廷没有明发邸报,不管是为了保密也好、遮掩也罢,他都不宜事先透露,不过看对方的表情,似乎有所悟,两人对视一眼,都举起了茶盏,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此次南下赴任,除了接掌舶司,还要核查姜才被颏一事,做为弹章的起草者,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