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仁沉默良久，仍然犹豫不决。

李魁加重语气向郝仁保证：“你放心，我不是让你一个人上街捡橘皮。我会陪着你去捡。如果被熟人看见，我们就说是学校组织的集体活动，培养学生勤工俭学、自食其力的能力。”

郝仁听罢这才微微点了一下头。

见郝仁有些心动，李魁趁热打铁：“如果卖了橘子皮，你很快就能买一支上等的竹笛。”

“好吧！”郝仁终于下了决心。

然而，对普通百姓而言，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期，国家正处于经济困难时期，包括橘子在内的水果都是奢侈品，一般人家一年到头也很少问津。因此捡橘皮并非易事。

很多时候，郝仁和李魁在外奔波了大半天，也没捡到几片橘子皮。

医药公司对收购橘皮的质量要求非常高，必须无泥士、无霉点、无污渍，且要干到一碰即碎。这样，差不多要捡十来斤橘子皮才能晒出医药公司愿意收购的一斤干皮。尽管如此，郝仁和李魁还是乐此不疲，一到放学后或星期天就上街捡橘子皮，然后在家门口找块空地摊开摊晒。

那天，郝仁和李魁在街上捡橘皮时，郝仁在一家水果店门外，看见一块个大完整的橘皮，他眼前顿时一亮，立即飞步上前去拾这块橘皮。

不料此时，有一位十三四岁、长着两颗兔牙的少年也发现了这块橘皮。

两人同时闪电般扑过去，像两只猎鹰同时扑向一只兔子。

郝仁虽然抢先抓到了这块橘皮，但由于双方的力量加速度的作用，他的脑袋与“兔牙”的脑袋重重地撞到一起，两人同时摔倒在地。

一时间，郝仁只觉得头晕脑涨，眼冒金花，痛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站在一旁的李魁见这场景，顿时吓傻了。他迟疑片刻，很快反应过来，赶紧扶起郝仁，关切地问：“郝仁，你怎么样？你没事吧？”

此时，“兔牙”却迅速恢复了意识，他一骨碌爬起来，直起瘦小的身躯，瞪着牛一样血红的眼睛，冲郝仁怒吼：“这块橘皮是我先看到的。快给我。”说着，一手拉扯着郝仁的衣领，并一次次跳起来，试图用另一只手去抢夺郝仁篮里的那块橘皮。看那架势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郝仁自然不会轻易将这块橘皮让给这个年少轻狂的家伙，他左手高举着装橘皮的竹篮，右手阻挡着“兔牙”的抢夺。

李魁见“兔牙”胡搅蛮缠，很不耐烦，起先还是友善地轻拍着对方的肩膀，心平气和地说：“兄弟，你应该讲道理呀！这块橘皮是我这位哥们先抢到的，当然属于他的。你说你先看到的有什么用呢？我还说我昨天就看到了这块橘皮呢。”

但“兔牙”仍然不愿善罢甘休。他歪着脑袋咧着嘴，揪住郝仁的衣领死活不肯撒手，似乎要跟郝仁拼个你死我活。

见此情景，一股热血噌地冲上李魁的头顶，他与“兔牙”相比，块头和力量都占绝对优势。而且他还跟父亲学过武术，练过拳脚。这“兔牙”哪是他的对手。

只见他一把抓住“兔牙”的胳膊，一侧身，双手稍稍一使劲，就将“兔牙”掀翻在地，来了个倒栽葱。

郝仁终于摆脱了“兔牙”的纠缠。然而，当他看到“兔牙”卷缩着躺在地上嚎啕大哭，并用手背不停地揉着眼睛，想拼命揉出眼泪的狼狈相，并没有为此感到庆幸，反而顿生怜悯之心。

郝仁猛地推开李魁，冲李魁大吼一声，你这么凶干什么？有本事去援越抗美，到越南打美国鬼子去。说着急忙上前扶起“兔牙”，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

两年前，美国制造了震惊世界的“北部湾事件”，开始出动大批飞机对越南北方实施轰炸，如果中国隔岸观火，战火就要烧到了中越边境，中国处于极其危险的境地。所以，在越南党和政府的一再请求下，我国决定出兵对越南进行援助。至此，拉开了中国援越抗美的序幕。从而为越南抗美战争的胜利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援越抗美战争爆发后，很多的中国年轻人，都以能支援越南抗击美帝国主义为荣。所以郝仁认为，李魁有本事教训一个手无寸铁、个头矮小的同胞，不如去越南教训凌强欺弱的美帝国主义。

虽然郝仁的言语尚未脱离稚气，但也代表了当年有正义感的年轻人的心态和心声.

“兔牙”摇摇晃晃地爬起来，怯生生地望着咬牙切齿、怒目圆睁的李魁。但他仍不甘心，一会儿揉揉眼睛，一会儿捏捏鼻子，不时偷偷瞄一眼郝仁竹篮里的橘皮，让人看了既可怜又可气。

郝仁动了恻隐之心，他一古脑将竹篮里的橘皮全部倒进“兔牙”的布袋子：“给，都拿去吧！”

“兔牙”这才破涕为笑，脏兮兮的手在脸上胡乱摸了一把，然后向郝仁深深鞠了一躬，道声“谢谢！”一转身,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魁对郝仁的行为大惑不解。他很是恼火，赌气地说：“这小子本来就是无理取闹，我是帮着你，制服了这小子，你却胳膊肘往外拐，为他帮腔，怪起我来。于是他也不客气地冲郝仁发火，“你脑子进水了吧？这家伙是个地痞，流氓，无赖。我们辛辛苦苦捡了一天的橘子皮，你都给了他。我们这一天不都是白忙乎了？你同情他，谁来同情你？要不是你护着他，看我不揍扁他！”说着，李魁还咬牙切齿地挥舞了一下他壮实的拳头。

见李魁一肚子怨气，郝仁也开始意识到刚才对李魁的态度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