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不信会是这样的结局,蹒跚着虚弱的身子从营帐内赶往了自己那已经残败不堪的家——坍塌的屋子经过众人的清理已经将倒塌的部分收拾妥贴,可是在场的人都纷纷表示没有看到头一晚救人的那位医生。
后来几经打听才知道救自己孩子的人姓苏,是邻省来的实习医生,老妇以为是和他前来的同事将他的遗体给运走了,便没有再去深究。
苏亦城大好的年华还未完全开始便已结束,老妇过意不去,在政府为自己盖好房子之后就和幺儿一起为他建了个冢,逢年过节都会拜上一拜。
虽然这种做法有些戏剧化,但是在这样偏远的地区,能够做到这样,除了民风朴实以外,便是心地纯良的彰显。苏亦城站在为自己所立的坟冢前面心里翻滚不已,他不知道那空坟里是真的空着的还是趟的是他的身体,因为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玄幻。
一直沉默不语的陆容泽此刻脸色异常难看,凌厉的眸子紧盯着那座坟冢,仿佛要从中看出个什么来一般,就连身边人的哀婉之色都没有发觉。
几个小时之前刚下过一场大雨,被雨水冲刷之后的坟冢显得格外清透,不生一丝杂草的泥土之上还有几根残余的香柄,应该是两天前的仲秋节留下的……
心中蓦然一酸,眼角的泪水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他极少哭,自从高二那年父亲车祸离世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哭过了,但是现在,他却放任自己流了泪。
不为别的,仅为感动。
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能够在别人心中占据这么重要的作用,哪怕是女朋友也没有这样看重过他,然而这次,他竟感受到了自己的重要。
“噗通”一声,苏亦城毫无预兆地跪了下去,将脸深深地埋于掌心之间,苦涩的泪水决堤般地从指缝中流了下来。
他明明已经死了,可是重生回来又是何意?
既然重生,为什么还要跳过那四年?
错过了四年,为何还要留下那亦真亦假的事实?
一遍一遍地反问自己,得到的却是一片空茫的回答。没人知道为什么,也没人知道那时空错乱的四年是怎么造成的。既然人死能复生,那么扰乱彼此的时空亦不是难事。
难的就是,你该如何让紊乱变成一汪平湖。
总算是证明自己没有脑残,苏亦城心中豁然开朗,纵然还有很多他想知道的,但是最令他发狂的事如今已经有了个解释,他也算是无憾了。
至少,他活过。
两人又被秦氏母子带回了他们的新居,在踏进那朴实却又温馨的房子的时候苏亦城猛地一拍脑袋,睁着亮晶晶的双眼望向正在沏茶的老妇:“阿姨,昨天您是不是途经了东河口?”
老妇一边将茶递给了两位年轻人一边笑说:“是啊,自己做的一些乔米饼,拿到镇上去换了些钱回来,赶着还有一个星期就是幺儿结婚的大日子,得多攒些钱才是。拖了这么久,他都快三十二岁了,能够和那姑娘走在一起,当真是不容易啊!”说罢转头望向身后的儿子,两人都洋溢出了幸福的笑意。
秦令原本应该在08年7月完婚,但是突如其来的一场大地震葬送了他的幸福,三年的平息才让他再次遇到自己的有缘人,只是一直担心自家贫怕累了姑娘,所以就拼命赚钱凑聘礼。挨到今日,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得知这迟来的幸福,苏亦城真诚地给予了秦令最衷心的祝福,不过在老妇询问他是否成婚之时,那张俊秀的脸蓦然红了起来,竟不知如何开口回答这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问题了。
一直都默不作声的人终于笑了笑,对老妇道:“他还没结婚呢,一直没把爱人带回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向秦大哥一样圆满。”说完还不忘叹一口气,叹得不知内情的人都以为他在替苏亦城惋惜。
但是脸红如熟柿子的苏亦城却知道他这话的意思,经他这么一讲,心中又是怒又是气,却生生地压着不敢发作出来。
老妇见他面颊绯红,以为是性子羞怯,便捡了个轻的问题砸向了他:“那苏医生的心上人应该长得很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