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大人不知道被哪个词儿牵起来了幻象,神情恍恍惚惚地,已经飘到了九天云外,然而那极尽精致的五官倒使这小姑娘看起来像是阆苑林里绣娘们耗尽了几个月的功夫绣出来的一张画儿。
他又忍不住想到了初冬早晨在暗蓝色的透明空气中所能见到的那些干净的白茫茫的积雪。
然而也许是黎星刻停顿的时间稍长了一会儿,公主发现的时候,水红的眸子里漾起来微微的懊恼,“对不起,我走神了。”
“没有关系的。”黎星刻温和地这么说。
顾承迟却自顾自地接了下去:“作为歉意,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只有很少很少很少的人才知道的秘密哟。”
他凑近黎星刻——那少年窘迫地退了一下,险些躺倒在床上。
“我是个男生。”顾承迟仍然带着那种干净而剔透的漂亮笑容,“我想要中华联邦成为了不起的伟大国家。黎星刻,你愿不愿意帮助我?”
这三句话,前两句转折极大,然而很容易想通,只是最后一句,却令黎星刻脑中轰地一下,不由得大吃一惊。
说这些话时,这位少年皇子的眸中那种鲜艳的红色像融化的红烛,像鲜血,像暧昧灯光下微微晃荡的红酒,写满了野心,但也写满了未经世事的天真。
这样注视着他,黎星刻带着点吃惊和有些无奈的包容,辨不明情绪地微微叹了一口气,抬手按住了少年皇子的发顶,“……殿下明白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小皇子神情认真地点头。
“……”他又叹了一口气,最终勾起唇角,眉眼里漾着莫明的温柔。
“谨遵您的命令,殿下。”
不小心被一只还没换完乳牙的小狮子拉进了伙儿,还被以这样一种仍带着少年的天真愚氓的方式坦诚一切,刚刚毕业还有点羞涩的萨摩耶犬表示,……他不好意思、也不想拒绝。
赌上吉凶未卜的未来,哪怕是飞蛾扑火。
乾清宫。
灯火寂寥,宫人们有一忽儿没一忽儿地在偏殿候着。今日皇帝休息得早,恐怕夜里还要咯血醒来。下人们不敢睡,轮值着全天候着,生怕一个没注意,那位就咽气儿了。
主殿内卧房,黑衣人看不清面容,跪在地上低低地说话。
“主子,小主子的事儿……”
皇帝低低地咳了两声,声音苍老干涩:“藜桦能懂些什么,主动点攒着势力,也是好的。”他微微带了点儿笑意似的,“他今儿演得那出戏,还算不赖。”
“可是小主子这一身功夫……哪儿来的尚不知道。”
良久沉默,床上的男人才叹了一口气。“朕没尽到当父亲的职责,婉宁的兄弟们来个谁教他,也不稀奇。”他顿了一顿,话锋一转,“高亥和他的党羽,这几日就给砍了吧。……那个黎家的小子,若有反心,可立诛九族。你给朕,盯紧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