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半个时辰,第一人微显暖色,不复惨白,第二人紫色尽消,唯剩红意,第三人青色褪尽,黄色变淡。左仲秋瞧得分明,又隐约察觉到他们的呼吸变得粗重,心知此行总算不负掌门师兄所托。
花子穷语气依旧冷硬,道:“他蛊虫已经除尽,他穴道处的经脉业已打开,而他被注入体内的内力和毒性都已化解,三日后他们就会醒来,我们再开一副活血造血的方子,一月后当无大碍。”
这时候花未眠已将开好的第四副方子经花子穷过目之后,交给了左仲秋。左仲秋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道:“花家的大恩大德,我武夷宫上下铭感肺腑,若日后有何差遣,敝派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以一家之言代表武夷宫表态,并无夸大骄狂之嫌,想那三人俱是武夷宫掌门虞沛山之子,花家的救命之恩,可谓份量极重。谁知花子穷并不领情,大煞风景道:“这种话老夫听得耳朵都生茧了,你不必如此作态。待你给了诊金,我们两不相欠。”
左仲秋自讨了没趣,讪讪笑道:“诊金,在下早已备好,花家的恩情也须臾不敢忘。”花子穷抬头望着屋顶,又抛出一句道:“把他们快快抬走,花家的药材同外面的差不多,却贵了一倍不止,你就别赖在花家当冤大头。”
左仲秋身影顿时一晃,只觉胸中鼓鼓囊囊,脚下轻飘飘的,脸色难看之极,花子穷的古怪脾气今天算是领教了。花未眠苦笑一声,连忙解围道:“左前辈,请勿挂心,我爷爷是嘴硬心软,此处实在不适合三位师兄养病,可先移至山下。也请左前辈和诸位师兄在花家盘桓几日,待三位师兄苏醒之后再作计议。”
左仲秋闻言脸上稍稍好转,床上三人还未苏醒,实在不宜折腾,遂感激道:“多谢花小姐盛情。”花子穷一脸不满欲要发作几句,花未眠见状,先一步道:“爷爷,您还要多多教导小弟,就别浪费时间了,其余的事就交给我了。”然后忙使眼色,同左仲秋一同出了屋子。片刻间,武夷宫的弟子陆续进来,快速而有序地抬走了床上三人。
花未眠比花子穷似乎更像花家掌门,为了花家今后着想,她岂会错过广结善缘的机会。此时她顾不上张元宗,得先安排好武夷宫一行人,顿时屋中只留下了花子穷、花明月和张元宗三人。
花家医术之妙绝和花子穷脾气之古怪,都令张元宗大开眼界,却不知花掌门又会如何炮制自己?花子穷忽地吹胡子瞪眼道:“若是没有旁人,你是不是要哈哈大笑了?”张元宗一怔,顿生措手不及之感,转念心绪平复,一本正经道:“若无旁人,晚辈只怕要大笑不止。”
花子穷顿时吃惊地盯着张元宗,好似这个嘉树玉质的男子是个怪物一般,花明月也好奇地偷偷打量看似无礼的张元宗。花子穷忽然大笑道:“好小子!竟让老夫都被你噎住了。眠儿能带你来此,可见关系匪浅。你姓甚名谁?”张元宗温和一笑,彬彬有礼道:“晚辈张元宗。”
花子穷神色一再变化,眼中充满了古怪的意味,盯着张元宗久久不语,良久方不咸不淡地问道:“木青龙是你什么人?”张元宗心中了然花子穷必是从花未眠口中得知了自己的身份,不由想到十六年前的因果,稍一迟疑却又平静答道:“乃是家师。”
花子穷紧闭双眼仰天一叹,好似想起过去的血泪和苦楚。他复又望向张元宗,神情激动道:“令师当年杀了花家太多人,也救了花家太多人,老夫承认他是顶天立地的大侠,可是那死去之人不管错得有多离谱,多该杀,却都是我的亲人。我感谢你的师父,却也难免恨他。”
张元宗脸色微微一黯,老人这种复杂的心情,他能理解一二。十六年前因为某些人的野心,导致花家惨遭围杀,更被逐出中原,而师父又是其中力挽狂澜者,这其中的痛苦和怨怼岂是那么容易消磨得掉的。他轻叹一声,道:“对于往事,晚辈也只能遥寄哀思。”
花子穷悲笑一声道:“其中的屈辱和苦楚,你根本就体会不到。”突然他眼中精光爆射,语意渐冷道:“你是龙门中人,花家不会害你,却也不会助你,若你此次前来是有求于花家,老夫劝你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张元宗神色自若,淡然道:“晚辈的确有求于花掌门,不过此举不是为了我龙门,而是为了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