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沉心一思,方才顿悟有轻信老太君的嫌疑,如此草率将云峥排除云家之外,确实太过荒唐。这种世家豪门,内里错综复杂,谁能确定是不是存在什么龃龉。观云峥气闲神定,心中不由对老太君的话存了三份犹疑。
老太君丝毫不为所动,仍旧面露伤情之色,道:“峥儿,你何必要逼我走最后一步,若你真要证据的话,我也只能忍心给你。”云峥从未怀疑过自己不是云家人,因此身正不怕影子斜,遂语气坚定道:“那就有劳太君给孙儿一个明白。”
老太君眸子一凝,沉声道:“你是否是我亲孙儿,滴血认亲,一观便知。”众人一阵喧哗,宽阔的大殿顿时沸腾起来。云峥惊色一现,带着疑惑之色盯着老太君面容姣好的脸容,竟一时看不透她的想法。
云峥面容一沉,然后恢复如常,道:“一切但凭太君安排。”在他看来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若自己真不是云家人,他也没必要争夺掌门,还不如孑然离去,逍遥江湖。自从张元宗葬身深渊,他不知不觉对人事看淡了许多。
此言正中老太君下怀,她对外轻唤道:“来人!”紧接着六位丫环鱼贯而入,三人捧着托盘,盘中盛着一碗清水,白绢上放着两枚金针,而另外三人各端着半人高的小方桌。他们依次在殿中摆放好,然后静静退出大殿。
滴血认亲,是流传最为广阔也最令人信服的一种验证方法,但往往验证的是父母与子女以及兄弟之间的血缘关系,而云澜已经入土为安,如何验证老太君与云峥之间的血缘,只怕存在疑虑,所以老太君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老太君走到三碗清水旁,取了一枚金针刺破食指,依次在各碗中滴上一滴血液。然后她转身道:“滴血认亲少有测祖孙关系的,为了公正起见,峥儿、殊儿、泽儿都需测一番。”云峥毫不犹豫走到殿中,云殊、云泽也立即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三人如法炮制分别往三个碗中滴上一滴鲜血。
老太君又道:“还请五大派的诸位上前做个见证。”囚龙寺慧明、昆仑裴灵韵、天山吴连成、峨眉妙真、武夷宫左仲秋都聚到殿中,皆是神色肃穆,往三个白瓷碗中望去。只见,第一个碗中,两滴血液相互排斥,各自为阵,第二、三个碗中血液相融在一起,不分彼此,结果已是显而易见。
五人皆是见过大风大浪之人,见到这种结果,仍不免一怔,眉头深锁。然后,慧明大师代表着宣告了这个结果,群雄又是一片喧闹,云峥竟真的不是云家人。云峥本人却仿若置身事外,深深呼出一口气,浑身感觉一阵轻松。
众人不知云峥此时的想法,暗暗猜测他只怕是万念俱灰,而云珵、云简、金不乐等人却是面露悲色,颓然地叹了一口气,他们一直死心塌地支持的人竟以这样的方式被击倒了,他们望着殿中那个仍旧挺拔的身影,气息散乱。
老太君不悲不喜道:“真相虽然残忍,但是也说明了一个事实,峥儿并没有资格就任云家掌门。”她虽是语气平稳地说出这句话,可是她的内心却泛起一阵畅快之意,与那人有关的人终于要被自己全部剔除云家了。
老太君一脉的人都或多或少面露喜意,云殊倒是一反常态,神色平淡,细细想来就算云峥与掌门无缘,那也轮不到他。他眼中余光瞟向了一旁的云泽,只见神情温良,散发着微弱的意气风发之慨,时值此时竟还如此沉得住气,平日当真小瞧了他。
“谁说云峥没有资格就任云家掌门?”突然大殿外传来一位男子的声音,一字一顿,清越有力。这声音却又是那么的熟悉,散发着神秘的魅力,殿中有不少人皆心神狂震,猛然抬头向声音传来处望去。
只见一位青衫男子搀扶着一位素衣老妇,不疾不徐地步入殿中,两人就那么一站,华彩泫然,神情静好。所有人皆忍不住站起身来,那男子赫然是葬身山崖的龙门传人张元宗,待看清旁边老妇人的样貌,更是震惊无比,胸腔的心脏都似乎要蹦出来了。
云峥难以自持,露出又哭又笑的神情,猛然扑到近前,言语中带着欢喜和怯意,道:“大哥……”声音哽住,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那种难以溢于言表的情意,浓郁不散。张元宗挽住云峥的胳膊,温暖一笑,道:“都是云家掌门了,也不怕他人看了笑话。”
群雄惊异于张元宗生还之余,更为震惊的乃是他身旁的那位老妇人,他们的视线在老妇人与老太君之间扫来扫去,半晌都回不过神来。老太君面色一片苍白,顿时六神无主,身躯往后踉跄后退几步,好不容易才站稳身子,哪还有一贯的阴冷和沉稳。
张元宗向惊怔的云峥微微示意,然后扶着鱼莲花轻颤的身子,又向前走了几步,来到老太君三丈处站定。鱼莲花盯着老太君一动不动,好似要细细打量这位颇具权势的妹妹。良久,她声音微哑道:“你可曾想到,我们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再次相见。”
老太君片刻间稍稍稳定了心神,但是脸色仍旧灰败惨淡,难掩惊惶之色,她苦笑一声透着心灰意冷道:“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鱼莲花也是凄然一笑,道:“我这一生的伤痛都是拜你所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