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李星垂没有隐身,他在屋檐上飞跃的时候也只会落下一道残影。钟晚姿势都还没调整好,两人就在出事的宫苑前轻轻落下,而皇帝也才将将赶到。
皇帝登基仅有五年,励精图治,连皇后都是去年才入宫的,阖宫嫔妃不过十余人,多是京都权贵们送进宫里平衡权势的。这会儿全都堆在这座观月殿的前院,各自带着宫女太监看热闹。
“怎么会是他?”李星垂伸手在周围画了个圈,道:“现在可以说话了。”
他俩站在稍远的花台旁,见皇帝进来,众人俯身请安。钟晚并不认识那个只着白色中衣立在正殿门前的男人,不过那人实在是很难不让人注意到,不只是因为满目红妆中只他一片绿叶,更是因为他散发出的肃杀气场,虽单膝跪下朝皇帝请罪,却依然不减分毫。
皇帝的脸色分外难看。钟晚只见过他对李星垂和自己笑意盈盈,耐心十足的模样,见他沉下脸来,竟也颇具帝王之威,令人望而生畏。
“这人是谁?”
“你应当听过,他就是骠骑大将军云重,陈朝兵权的实际掌握者,也是皇帝的心腹。”李星垂下意识地摩挲着下巴,“同时,他也是一只虎妖,和封宇打小就认识,关系嘛……大约跟我和陆子谦一样。”
钟晚吓了一跳,“这样说来,他岂不是可能察觉到我们的存在。”
李星垂一笑,“那又如何?如此场面,他自顾不暇,怎会顾得上我们,且看着吧。”
他说得没错,在众人请安时,一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宫装女子膝行向前,扑到皇帝脚下,哭喊道:“皇上,妾是冤枉的啊!妾戌时便已入睡,观月殿的人皆可作证。妾实在是不知云将军何以会在妾的床上!”
后宫嫔妃和大将军有染,这可是个大新闻啊!钟晚下意识地紧紧抓住李星垂的手,使劲引颈往殿中望去,可惜以他们的位置,实在是看不清楚皇帝的表情。李星垂二话不说地拦腰将他抱起来,闪进殿内,足尖一点跃上房梁,下面的情景便一览无余。
钟晚也顾不得和他说话,赶紧去看皇帝,只见后者面沉如水地望向跪在地上的云重,发话道:“云将军可有话要说?”
钟晚一愣。皇帝对宁嫔的哭诉和委屈一无所动,却好似很在意云重的说法,言语间甚至流露出一丝紧张。看来这位皇帝是不爱美人爱江山的典型啊,第一想法竟然是如何处理和心腹之间的关系。
云重的脸上仍是一片平静无波,“臣对这一切全无所知,无话可说。”
这、这骠骑大将军果然不愧是妖族的一员,怼人的风格跟李星垂一样一样的!
皇帝沉默良久,殿中安静到能听见妃嫔们各异的呼吸声。皇甫皇后攥紧了衣袖,盈盈一屈膝,道:“皇上,此事都怪妾无能,是妾掌管后宫不当。”
终于听到中宫发话,钟晚精神一振,仔细观察皇后的表情,试图辨别其中的情绪。高兴?心虚?担忧?还是单纯的自责?
可惜他什么都没看出来,而皇帝也只是“嗯”了一声,方才的戾气已消失殆尽,不咸不淡地道:“宁嫔就交由皇后审问,云将军随朕走一趟吧。”
就、就这样?!
钟晚难以置信地望向皇帝,而皇后似乎也跟他一样不信,右手微微地抖了一抖,俯身道:“恭送皇上。”
李星垂仍旧维持着横抱的姿势,低头问:“你是想看皇后这边的热闹,还是皇帝那边的?”
“皇帝那边的!”钟晚毫不犹豫。方才皇帝的反应着实太过诡异,这宁嫔所居的观月殿陈设华丽,宫人众多,照理说她应当很受宠才是,怎么皇帝愤怒归愤怒,但却完全没流露出受骗伤心的情绪?即便再不爱美人,好歹是睡过,作为一个帝王,不至于包容心这么强吧?
李星垂跳下房梁,正要带钟晚离开,却听得后者惊呼一声,“等等——”
“怎么了?”
这个想法着实惊人,但方才皇帝的态度,驱使钟晚抑制不住地朝那个方向想,“三黄,你看宁嫔的眼睛……”
宁嫔的双眼都哭肿了,跪在皇后脚边哭诉,留下的两位看似高位分的嫔妃眼里满是嘲讽,互相对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李星垂看了一眼,没觉得宁嫔的眼睛有什么特别,反而淡淡地道:“她有孕了。”
“什么?这你都能看出来?”钟晚转了转眼睛,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你说,云将军既然和你一样,是不是也能看出来宁嫔有孕?”
“那是自然。”李星垂有些不耐烦起来,“到底走不走?”
钟晚点点头,正想跳到地上去让李星垂背自己,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箍紧,径直带到了屋檐上。
“这样比较舒服。”月光洒下,李星垂唇边的笑意暴露无遗。
钟晚翻了个白眼,眼珠一转,问:“你信不信,一会儿咱们还得回后宫看好戏?”
李星垂皱眉,“这是为何?”说着,他停在了一处飞檐上,闭了闭眼,极目朝承明殿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皇帝正疾步往回走,而云重则不知去向。
这么短的时间……
李星垂面色微沉,扣住钟晚膝弯的手紧了紧,“皇帝和云重的关系……似乎不像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钟晚惊讶道:“你也发现了!”
“你怎么猜到的?”李星垂问。
钟晚说得头头是道:“方才我见宁嫔和云重站在一起,总觉得有些相似,仔细一看,他们俩的眼睛可不是长得一模一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