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徵瞪着眼,哪肯善罢甘休,自个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执着劲,非跟着子懿身后。木义云不放心也随在了身后。
秋云邈邈,虽已薄暮可天尚暖。子懿来到南院正碰到孩子们下学,叽叽喳喳的好不欢快热闹。孩子见到子懿更是高兴,围在子懿身边用脆嫩的声音各说各的。
“懿哥哥,今日老夫子在课堂上坐着睡着了,小玖偷偷拔了老夫子的胡子!”
“懿哥哥懿哥哥,别听小虾皮说的,我才没有好吗!”
“懿哥哥,我能背三字经了!”
“懿哥哥懿哥哥……”
跟在后头的安子徵看到这场景一时有些怔愣,他知道父王曾收留过一些战争的遗孤,可他从来没有见过。当时年少,觉得这些事与他无关,更何况父王让安子懿住在福宅里,他更不可能去看那些孩子了。
想那年他二哥在潼兴关战死,安子懿被父王用蚀渊抽得险些没了命。他原想那安子懿死了便死了,可打完了人父王居然还令人请大夫用最好的药去给那人医治。他当时也没怎么在意,只是无意听下人说那罪人好像没有生念,昏迷了大半月,什么名贵的药都用了却没有一点起色,估计熬不过月底了。
后来父王将安子懿移至福宅里,整整三个月,大夫,名贵的药材一直不间断的往福宅里送。
那人就这样,竟活了过来。
安子徵在一旁看着安子懿陪孩子们,那张总是淡漠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看得出他对孩子们是真的很好。
墨蓝的夜幕垂下,天边露出了淡淡的残月时,下人将饭菜端来了南院。南院布置得几乎和福宅如出一辙,李婶领着孩子们一个个将手洗净后便入了食堂。
李婶曾是王府里的厨娘,自然是认得安子徵的,只是眼睛不好使了后,她走近子懿才看清身后的人是三王子。
李婶不懂什么,她不过以为安子徵是来做客的,所以她低声问道:“三王子要一起用饭吗?”底气不足倒不是因为主仆的身份,而是他们的饭菜都是普通人家的样式,粗茶淡饭的没法与王府的比。不是没条件吃好的,只是他们的习惯了像从前的福宅那样生活。
安子徵不吭声,但还是跟在子懿的身后进了南院的小食堂里。孩子们都长大了许多,已经不会再黏着子懿喂饭,可是还会缠着子懿夹菜。十三个孩子嚷起来颇像后宫争宠的妃子一般,聒噪又烦。可那安子懿似乎并不这么觉得,他很有耐心的满足孩子们的那些小小要求,唇边一直挂着浅笑,幽深的双眸里是难得一见的柔光。
安子徵第一次见这样的子懿,心里难免惊讶,在王府的子懿,眉间只有冷漠疏离,眼眸沉黑如深潭死水,说的话恭敬谦卑,他很少看到子懿的其他表情。
吃完了饭,子懿让木义云下去歇息。木义云哪里放心,怕安子徵一身蛮劲伤到小公子他一路只紧盯着安子徵,现下站着不肯退下。
子懿有些无奈,他转而对安子徵不动声色道:“我让人替王爷备好房间……”
话还未说完安子徵立即打断道:“不行!”
子懿的眼眸冷了下来,他不再说话,把身后两人当成了空气。他本就不喜欢说太多话,既然不走,他也懒得去看去计较,无视便好。
回到自己的院落,安子徵看子懿似乎很疲累却没有进屋,而是随便的倚坐在院中廊下。没过一会就见一老头端着一碗药来到子懿面前,光是闻到那四漫的苦涩味道就知那药必定极苦。
宁为瞅了眼子懿旁边的安子徵和木义云,又看了眼自家小公子,也不问什么,只道:“小公子今日还是老夫为你针灸吧。”
子懿今日确实觉得累,便也就点了下头。
秋夜多少有些寒凉了,子懿喝完了药便入了屋。虽说是堂堂澜熙王的主院主屋,可里头摆设十分简约质朴,洁净而雅致。
子懿并不避讳屋里多出的两人,坐在外屋的梨花圆木桌旁干脆的将上衣全褪了下来。他的身上还能看到淡淡的凹凸不平的旧伤痕,各式各样的附在上面,那是他的过去。
木义云虽不是第一次看见子懿的身体,可是每一次见到他都不能抑制他胸口的那团怒火。一个小小的孩子,没有怜惜,没有疼爱,父母间的恨,国家间的仇,让一个稚嫩的孩子扛着,没人在乎他受不受得了,没有人在乎他痛不痛……很多时候他甚至在想,若是当年公主能带走小公子,那么今日又是怎样的一番光景?只是这红尘俗世,恩爱情仇,仿佛命定般,谁又能看穿?那些过去的,又怎能重来。
每每想到这里,木义云总觉得心脏被人狠狠的拧了一把。
安子徵不是没见过子懿的身体,只是他见到的大多是子懿受刑的时候,血糊一背,根本看不清那些狰狞的伤口。今日再看,那些伤痕虽已淡化但也能想象到当时的惨烈,心里忽然就有一种言不明的滋味。或许当年真的是少年不知愁滋味,所以当时能冷目观看而今日却是做不到了。
银针入穴对一身隐疾的人并不轻松,哪里有病灶哪里就疼痛难忍。子懿一直很安静的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妥,只是眼神有些飘忽,额间沁出的冷汗表明他正在默默忍受着身上的痛楚。
撤了针,子懿只穿回里衣便起身打算入里屋上榻去了:“宁大夫辛苦了,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