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血口喷人!”林夫人啐了一口,“我那一百两拿回来,你敢说你不知道?你还拿了十两银子给你那小心肝肝做了好几身新衣裳呢!要不要老娘现在回去找出来剪了?”
林固气得哼哧哼哧的,眼珠子在陆毓衍与陈如师之间来回转:“她这人,就是……哎!”
“林大人,夫妻本是同林鸟,你这样就不对了,”陈如师笑着道,“林夫人再不是,也是你的发妻。”
林固的心跳得飞快,道:“陈大人,在下是真的不知情的,若不然,怎么会让她做出那等事情来!谢大人是个好官,对在下也有恩情,在下若晓得实情,绝不会让谢大人一家枉死,让谢姑娘蒙受不白之冤!”
陈如师的指尖在大案上点着,突然冒出了一句:“林大人做丈夫不行,作文章倒是不错,声情并茂。”
如此直白的嘲讽,让林固的脸色刷得红了。
陆毓衍道:“林大人说,谢大人与你有恩?有些什么恩情?”
林固的呼吸顿了顿,抬起头看向陆毓衍。
那双桃花眼深邃漆黑,根本看不到底,陆毓衍的脸上不见喜怒,林固甚至猜不到他的情绪。
他只是本能地觉得危险——这个少年人,并不好相与。
吞了口唾沫,林固颤着声,道:“谢大人他……”
话才出口,陆毓衍就打断了他:“有恩没恩,你自己想着就好,谢大人在天之灵,也不想听你说这些。”
林固的眸子骤然一紧,听陈如师和陆毓衍的口气,他就明白,他是脱不了身了的。
哪怕他把妻子推出来,这两位也不会放过他。
唐砚领着陈如师和陆毓衍去李三道家中。
李三道住在府衙后街,左右都是同僚,走过去也不远。
陈如师一面走,一面道:“唐大人到任时间不长,但看起来,很不喜欢林大人呐。”
唐砚抿着唇,沉默片刻,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林大人没有做好。”
陈如师扑哧笑出了声,上下打量了唐砚两眼:“你这人有点意思。”
唐砚没有再答。
几个衙役在李三道的家门口守着,见唐砚过来,侧身开了门。
谢筝与陆毓衍一道进去。
唐砚指着西间里的桌子,道:“三个人就倒在桌子旁,桌上摆着没有用完的碗筷,砒霜掺在了菜汤里,一人喝了一碗。”
陆毓衍让谢筝推着他到处看了看,问道:“昨日下午,旧都一带大雨倾盆,镇江下雨了吗?何时停的?”
唐砚答道:“酉时下的,三更时停的。”
谢筝一时没想明白陆毓衍的问题,再一琢磨,又明白过来。
镇江不积水,三更雨停,到天亮时已经干了,早上衙役们进进出出,只是把李三道的家里弄得乱了些,但并不会留下泥脚印。
此刻屋里有淡淡的脚印痕迹,看起来像是一个人的,因着干了许多,又叫衙役们踩乱了,并不十分明显。
看来,就是这么一个人,制住了李三道一家,逼着李三道写下遗书后,杀人灭口。
虽然稚子妇人力气小,但那人没有给李三道一家呼救的机会就制住了他们,可见武功不差。
昨夜灭口,今日又过去了大半,凶手只怕已经离开了镇江城。
谢筝胸口憋着一股气,不舒服极了。
若线索断在这里,又要如何是好?
一行人回到府衙,陈如师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道:“谢大人的案子,是我叫李三道糊弄了,以至于冤枉了谢姑娘。既然李三道已经认罪,谢大人的案子也该重新理一理。那个卫宣,他的来历有弄明白了吗?”
唐砚颔首,道:“捕快有查了一些,丹阳县卫家庄,早几年就已经人去庄空了。
卫家庄的确有个书生卫宣,但谋害谢大人的是不是卫宣本人,如今是死无对证。
只是,卫家庄与李三道……
当年大盗飞狐在卫家庄落网,恐是李三道与卫家庄为赏银合谋。”
陈如师怔了怔,大盗飞狐闹得应天、镇江、常州几府人心惶惶,他自然是记得的。
原来,飞狐的落网是李三道的把戏?
陈如师看了眼陆毓衍和谢筝,见两人面上并无惊讶,可见是已然知情的,他不由倒吸了口凉气。
哪怕李三道本本分分等陆毓衍巡按镇江,他的把柄也已经捏在陆毓衍手上了。
这么说来,即便他安安稳稳把陆毓衍送出应天府,李三道这一茬都能坑他一把,叫他体验一次什么叫祸从天降。
思及此处,陈如师牙都痛了。
亏得他投诚了,要不然,两眼一抹黑!
陈如师揉着腮帮子,目光落在陆毓衍的腿上。
既然已经抓到把柄了,为什么还要朝自个儿动刀子?
放了这么多血,要吃多少补血补气的东西才能补回来?
年轻人呐,当真是太狠了。
哪里像他,年岁越长,越知道身体宝贵,连指尖泌一滴血珠子,都心疼得要命。
这一回,叫这一个个的,逼得吐了一盆子血,哎呦心都痛死了!
天色已晚,唐砚安排众人住进了驿馆,原还要备个酒席,陈如师胸闷气短,一口酒都喝不下,摆手拒了。
房间里点了灯。
驿馆的饭菜送进来,谢筝尝了一口,熟悉的镇江味道让她一时有些晃神。
陆毓衍的手落在谢筝的额头上,轻轻揉了揉,道:“好好吃饭,别想那么多。”
温热的掌心让谢筝回过神来,她抬眸看着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