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又田愤怒了,田大郎为田家一家子种地劳作,这些土地自然有田二郎的一份,田二郎不喜欢种地,田家也没有分家,他就无耻的把地扔给田大郎去种,收了粮食他却是一斤都不少拿。
田小进比田小来还大三岁,王氏心疼长子,别说下地干活,多走几步路都怕他磨脚。田小进在城里的学堂读书,成绩大概还不错,王氏到处夸儿子是秀才命,以后说不定能中个举人考个状元回来给她争光。
田小进听多了王氏的话,也自命不凡起来,对几个堂哥堂弟看不上眼。王氏告诉他,田又田他们都是一辈子在土地里刨食的泥腿子,天生低自己一等,他是要读书识字做大官的人,田又田兄弟几个不配和他相提并论。
田小进在学堂时间长了,同学大多是家境富裕之人,或是书香门第。同学们谈论自家亲戚都是会给他们带许多礼物啊,过年给的红包丰厚啊,领他们去外地游玩啊。田小进总不能说他大伯一家会给他们做家务种地伺候老人一手抓吧,他为有这样的亲戚感到无地自容。
再过一段时间,田小进开始嫌弃自己的名字,怎么这么俗气,听着跟猫狗的名字似的,自己偷偷改了名字:田少引。
田小来低头不语,二叔是长辈,大人的事他不太懂,不好说什么。
在他的观念里田小进是读书人,又在城里生活,地位和他们这些山村里的人不可同日而语,自卑感无法消除。他眼里的田小进时刻穿着光鲜的衣服,举止文雅,能识字,会念书,待在房间里比他们村最文静的姑娘还像大家闺秀。
他们村读过书的人一个巴掌都能数的清,对田小进这样的“准秀才”,田家一家子都得敬着让着。
田小来弱弱地说:“二叔昨天下地把腰扭伤了,二婶今天死活不让他来。小进哥在屋里写文章呢,下次去学堂要交给先生的。”
田又田听了他的话怒急反笑:“他们一家为了不务家事还光明正大住在家里也是用心良苦啊,难道你是个笨蛋,不会学他们找个理由偷懒?”
田小来惊讶的看着哥哥,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也可以这么做吗?他被奴役惯了,猛然听到视作劳动楷模的哥哥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震惊的表情刻画在脸上。
田又田教他装病,帮他想好面对田大郎如何博取同情,又如何应付蔡神婆的刁难,被二叔二婶问到该如何回答。田小来很快学会了,他到底是个孩子,再懂事也不喜欢天天干活。
田又田把田小来送到田家附近,走的时候想去看看他曾经住过的房子,现在应该称为梁家故居了。
过去的土坯房完全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正在施工的被圈了很大一块地方的半成品宅院。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种下的菜还活的好好的,像是经常被人照料的样子,黄瓜西红柿早已成熟,不知被人摘了多少次。田又田内心酸涩,他亲自种的菜,自己没吃过,让别人捷足先登了。
没来得及哀悼他那进了未知名肚子的蔬菜,一只手伸过去,摘下西红柿秧上仅剩的一颗鲜红的果实。
“原来偷吃蔬菜的人是你。”田又田指着不问自取的小偷,一副抓到现行的样子。
梁霂两三口吃完,意犹未尽的说:“口感不错。”
吃了他的菜还敢在他面前得瑟,田又田真想冲过去让他把吃进去的吐出来,理智说服他不能这么做。
他转而看到长的掉毛的豆角和郁郁葱葱的韭菜,心道这厮就知道吃现成的,不能直接填进嘴里的就放着不管,打定主意要奚落他:“既然要偷就干脆全偷了,偷一半留一半最缺德了,看到留下来的一半就能想到被偷走的,不是惹人伤心吗。我就做个好人,剩下的菜都送给你了。”
梁霂像是没有听出他话里的嘲讽,对着菜地思考许久眼睛亮了亮,说道:“那就麻烦你了。”
田又田一头雾水:“麻烦我什么?”
“你不是要给我做菜吗?今晚我会去你家吃饭的。”想了想装作不经意间嘱咐他,“听说清远县百姓都喜欢韭菜鸡蛋馅的饺子。”
说完走进施工的宅院,留给田又田一个背影。
田又田拒绝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他怎么就答应给梁霂这厮做晚饭了,不对,他们不是在讨论梁霂偷他的菜的事吗?也不对,梁霂说的话牛头不对马嘴,鬼知道他把自己的话曲解成什么意思了。
但是梁霂现在就是他的靠山,他说的话田又田哪敢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