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暮漳。
夙珩放任自己留在这仙宫之内,留在暮漳身边。
反正漳川龙宫那里没有什么急事要他非回去不可不是吗?反正他的伤还没有好完全不是吗?
——即使他的伤势已经恢复到足以让他离开了,即使漳川龙宫里能够提供的灵药和医师比暮漳起的作用更大。
你有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你知道马上有一个自己应该做、必须做的事情等着你,但是现在你所处的环境更加让你留恋,而你恰好有一个借口——哪怕十分蹩脚——可以让你留下来,你就会顺理成章心安理得地开始拖延。
一分钟、两分钟,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一天、两天……
时间就在不断的拖延中飞速溜走了。
夙珩知道自己是在找借口,他之前一直不愿意化形,除了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暮漳之外,也是因为这个。他怕一旦他化形了,就逃脱不了良心的谴责了。
龙女大婚给了他一个灵感,或许,他可以在婚宴上找个理由把暮漳从岐林仙君那里要过来,让暮漳跟着自己去漳川龙宫去。
想必暮漳应该会很高兴吧,到了下界,他就能离自己的心上人更进一步了。夙珩心中带着点儿自己都察觉不到的酸意。
大婚之日不远了,只有几天的时间,那么他这段时间就留在这里吧,跑来跑去的麻烦。
晶莹剔透的玉桂枝在夙珩灵巧的手中不断被加工成一颗颗形态各异的珠子。他的动作很快,桌子上的原材料不停减少着。
和暮漳的动作比起来,夙珩出色太多了。这种工作就是考一个耐心,重复量极大,但是注意力却分毫不能偏移,否则只能得到一堆渣子。
夙珩的性格就刚好适合这种需要耐心的工作,大量重复带来的枯燥感没有对他造成影响,做的又快又好,合格率百分百。
弄完了大半的玉桂枝,夙珩清算了一下剩余的工作量,正准备接着动手之时,他突然听见了从远处传来的一声钟鸣。
钟鸣的声音不大,但是穿透力极强,落在夙珩耳里不啻惊雷。
夙珩几乎是立刻就站起来,疾步走到窗前,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当然,他是什么都看不见的,但是夙珩的焦急却一览无余了。
这是从漳川龙宫里传来的钟声,专门用作宫中遇到紧急情况时的警报声。
漳川龙宫出问题了,而且严重到需要动用钟声预警的程度。
这是怎么回事?宫中不是还有其他人在吗?怎么他离开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就要动用警钟了?
身为漳水的龙君,夙珩必须离开了。
夙珩急匆匆跑出门,刚走出去没两步,又折回来,走到暮漳窗前,急切而轻柔地推着暮漳。
暮漳睡得沉,被推了好几下才睁开眼,双眼无神地看着出现在眼前的陌生人,这幅朝思暮想的容颜也没能让他迟钝的神经做出什么反应。
“我是端行……“夙珩才刚开了一个头,就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了。
外面又传来两声急促的钟声,事态更加严重,不等夙珩再细想措辞,他只留下一句“我走了“,然后匆匆忙忙出了门,到了庭院里,腾空化龙赶往漳川。
龙宫的警钟只有宫里的人才能够听到,那三声钟鸣在暮漳这里什么反应也没引起,没有人推他打扰他的睡梦,他就闭上眼睛继续睡了。
不,应该说暮漳从头到尾就没清醒过,中间睁眼的一小会儿时间里,无论是那张熟悉的脸,还是那两句话,都没有在暮漳的脑子里留下印象。
暮漳浑然不知自己错过了什么,在被窝里睡得正香。
第二天一早,暮漳准时睁开眼睛,坐起身来换衣服、洗漱,一套都弄完了,他才真正清醒过来。
他一边走进屋里,一边自言自语道:“昨天好像梦到了夙珩君了诶,真是幸运。“今天他只用负责把昨天带回来的玉桂枝处理完,不用到外面做别的。
暮漳走到桌前,意外发现桌子上有大半的玉桂枝已经变成了成品。
面对自己工作量突然减半的巨大惊喜,暮漳觉得很不真实。
“难道是我昨天自己做的?“暮漳挠挠头:”不对啊,我昨儿回来把东西一放就睡了,难不成是我梦游的时候做的?这也不对,还没听谁说我有梦游的习惯。“暮漳走进了,在堆成一堆的珠子里面搅和着,冰凉的玉桂珠反射着晨间的光线,把周围映出一片水润的绿。
“这个质量也不是我能弄出来的,难不成是端行?“暮漳端详着手中的珠子,扯着嗓子大喊:”端行!端行!“没有回应,暮漳叫了几声,都没看到那条银色的小龙。
暮漳有点着急了,端行一向不会乱跑,听到自己叫他绝对第一时间就过来。自己叫了这么长时间还没见到他,莫不是被困在那里了吧?
暮漳顾不得自己还有任务没做,在周围寻找起来。然而什么结果都没有,他连片龙鳞都没找到。
暮漳又疑心夙珩还在寝宫里,又折回去找,也没有结果。
暮漳走到桌子边上坐下,想着夙珩可能会在的地方。他的手碰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玉桂珠被外力一推,滚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暮漳下意识心道一声糟糕,没有深厚的法力和强大的法力掌控力,做出来的珠子总会很脆弱,经不起大力,一摔就碎。
像他这种小天奴做出来的就是这种质量最差的,不过好歹能用。在人手缺乏的情况下,宫里只能拉壮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