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梦麟难以察觉的笑了笑,轻声回答:“学校里还有课,应该是回不去了,妈,你给房东寄钱了?”
“是的呀!”蒋母回答,“对了,小麟,妈妈忘记说了,你快点把你那个什么家教辞了吧,好好专心上学,妈妈过几天去你那边一趟,帮你把事情给处理好。”
“你要过来!?”蒋梦麟非常诧异,蒋母从来没有一个人出过门,“我这边没什么事情要你帮忙的,你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就行了。”
蒋母轻快的语气顿时一滞,随后呐呐的开口:“啊,我知道了……”
蒋梦麟话一脱口,也有点后悔,觉得自己的语气似乎太生硬,但对着蒋母的亲近,他总是无法自觉地升起许多戒备,一听到蒋母要来,他就不由自主的有些抗拒被她打搅到自己的私人生活。
蒋梦麟知道自己这样是不对的,但是一时之间他真的很难把从前隔阂在自己和母亲中间的膈膜消除掉。
于是电话里原先和乐融融的气氛就这样倏然冷了下来。
蒋梦麟皱起了眉头,原先生日接到母亲祝福的心情也稍微暗沉了些,蒋母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轻把电话挂了。
蒋梦麟捂着脸搓了两把,起床!
李月玲手上握着电话,眼泪一滴滴落了下来,心里翻滚着浓浓的悔意。
儿子的戒备就像一根针,牢牢地扎在她的心间,每当她想要表达出亲近和善意的时候,这根针就在肌肉里跳跃滚动,把她扎的满心都是血。
可是,她知道,现在这样的局面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如果不是她从一开始就被猪油蒙了心,弄出那样难堪的局面,蒋梦麟又何至于那么小的年纪,一个人在帝都打拼呢?
儿子的变化已经大到让李月玲无法不正视的地步了。在离婚之前,蒋家算得上是个极其和乐美满的家庭了,蒋梦麟从小到大也没吃过什么大苦头,李月玲还能记起,有一年春节,全家人一起回到了r镇的蒋家老宅,蒋家二老为了给孙子补身体,特意买回来一只膘强体壮的活羊,在半夜里宰杀,打算给孙儿吃上最新鲜的肉食。
就是那一回,蒋梦麟在房间里听到山羊被宰杀时的惨叫声,被吓得不轻,哭的一塌糊涂,第二天看到铜锅里炖煮的羊肉,死都不肯张嘴去吃。
李月玲还曾感叹过,儿子的性子随她,实在是太纯良绵软了。
可那一次,李家二老寻上门来,蒋梦麟的处事方法,却和李月玲记忆中的那个孩子大相径庭!
那种嗜杀的、冷血的眼神,就连在商海沉浮打拼的蒋方舟也不曾有过,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孩子身上!?
李月玲真的迷惘了,蒋梦麟在帝都,一个人,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可是现在的她,已经绝对不可能再知道了。
李月玲心中的后悔从来没有那么清晰过!
那个时候的自己,为什么要为了无法挽留的娘家,去伤害自己的儿子!?乃至于这个时候,断了念想的她,却再也无法挽回儿子的濡慕了……
李月玲怔怔的看着商铺里挂下来的累缀水晶灯,常来光顾的季太太推开门,扭着腰肢大笑:“玲姐,店里来了新货么!?”
听到铃铛的响动,李月玲立刻收起自己的情绪,拍了拍脸颊,脸上挂起笑容,高声应了一声,迎了上去——
——不论如何,她总得做出应有的改变来,让儿子看到自己真实的变化才对,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