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柏岚的脸骤然地绷紧了，过了半天，柏岚才把手机放了下来。苏清有些吃惊地问：「出什么事了？」

柏岚无意识地玩着手机，好一阵才回答说：「记得那天帮我打捞的那个王修善么？」

「记得。」苏清问道，「他怎么了？」

柏岚又停顿了好一阵。「死了。」

苏清皱起了眉。「怎么死的？」

「不知道。」柏岚简单地说，然后又补了一句，「他死在将军庙，而且……不见了头。」

苏清的眉头蹙得更紧了，显然是在思索着什么。柏岚跟他招呼说要先离开，他也像是没听到。

将军庙，柏岚上次来的时候匆匆忙忙，又「撞了鬼」，没有时间容他去细想。这次再来，他才发现这将军庙非常奇怪。

按理说，一座庙，总该有供养的塑像，接受香火，但这将军庙根本没有。除了正门的一座相当古旧的彩漆牌楼上书「将军庙」三个大字之外，没有任何一点能看出这里是个庙。

庙里陈列的都是各色石碑，如果不说，没人会知道这里是个庙，只当是个碑林博物馆呢。

现场的情况超出了柏岚的想象，就连他也禁不住有想干呕的感觉。

王修善的尸体，倒卧在一块巨大的石碑之前。那石碑上刻的是著名的《幽兰赋》，纯用绿色，柏岚对书法只是粗通，但也能看出这块碑的不凡。它不如《兰亭集序》名气大，但艺术价值也并不低于《兰亭集序》。

可这时候，这石碑外的防护玻璃上，全是凝固了的鲜血。玻璃本来就是极其光滑的，血就算溅上，也应该顺着玻璃流下，但这玻璃上竟然是凝聚的一大团一大团的鲜血，可想而知这血是以什么样的pēn_shè速度溅到玻璃上的。

王修善他穿了件皱皱的灰衬衫，短裤，跟柏岚一星期前见到他的打扮没什么两样，只是一双脚是赤着的。

柏岚记得，王修善一直是穿着一双破旧的大拖鞋，踢踢搭搭地走路。现在，他的拖鞋却不翼而飞。

柏岚扫了一下他的颈子，他颈部的伤口十分光滑平整，光滑得让柏岚都不寒而栗。

「你说他这伤口是怎么回事？」华明说。

他跟柏岚年纪差不多，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只不过柏岚长子脸，还有两个酒窝，让他看起来比较可亲，一双大得无角的眼睛又会放电。

这华明虽然长得也不错，剑眉朗目悬胆鼻还颇有几分古代侠客的模样，但脸稍长了些，又不苟言笑，严肃得让新来的警员都害怕他。

不过，他跟柏岚关系还算不错，下了班也常常在一起喝酒什么的，倒是想起宁凡的事，让柏岚心里暗暗地有几分尴尬。

不过当然脸上是一分也不能露出来的，有些事捅破了更尴尬。

「看起来，似乎是特别锋利、而且相当宽的一样凶器。」柏岚说，「法医结果出来之前，我也不好断定。不过……」他干笑了一下，说，「我问你，华明，你平时看不看武侠？」

华明眼皮也不抬地说：「我十岁的时候就看完金庸了。」

柏岚啧啧地说：「那你真是天才，我那时候大概还在看漫画。」

「少废话。」华明说，「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柏岚慢腾腾地说，「既然你也看武侠，那么我想说的，你一定也知道……」

「你是想说，他是被一件相当沉重的兵器给砍掉头的。」华明说。

「一针见血，明白人。」柏岚也笑，「没错，我是这么想的。至于什么兵器嘛……」

他指了一下那块血污斑斑的防护玻璃，「用一柄极其锋利的厚重的大刀，以极快极猛的速度用力砍下，当头跟躯干分家的时候，鲜血就会喷涌而出！要全部溅在这一大面玻璃上而不溅在别的地方，这是不难的。」

华明眼里也露出了一丝无法形容的神色。「你能做到吗？」

「我？」柏岚耸了耸肩，「警校只练枪法，练格斗，兵器摸过几把，但要我提把大刀上阵砍敌人的头，我可不行。比力气，我还不如你呢。」

「我也不行。」华明指了一下地上的尸体。「但是，凶手做到了。」

两个人同时陷入了沉默中。过了好一阵，柏岚才打破了沉默。「找到凶器了吗？」

「找到了我还用得着在这里跟你讨论？」华明说，「旁边就是江，把凶器往里面一扔，不就一了百了。不过，我已经叫人去打捞了，或者连死者的头都能捞到呢。你不是在这里大丰收，捞了一堆？」

「天天说无头案无头案，真碰上了，才知道无头案真是无头案。」柏岚苦笑。

华明哼了一声。「你这在说绕口令么？」

这时候，有个年轻警员跑了进来，对华明说：「头，这里的人，给多少钱都不肯下网打捞。他们说犯了这里的忌，才会出事的，死活都不愿意。」

华明扬起了眉。「他们不愿意，那就不愿意，我正好节省经费。你们人手还不够下去打捞的吗？」

年轻警员红着脸又跑下去了。

柏岚也懒得对华明的态度指手划脚，正在那里想着要找个借口溜开给苏清打个电话，突然，华明冒出了一句：「你觉不觉得这个地方有点奇怪？」

柏岚心里一动。「哪里奇怪？」

「……走进这里就觉得冷，阴寒寒地直往身上钻。」华明沉着脸说，「现在可是夏天哪！」

柏岚一时还没拿定主意该不该说点什么，华明背着手，开始绕着正殿走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