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不知道,”花樊轻声道,“归云山也只有蓝掌门知道这件事。”
他难得的有些犹豫,似乎是思索了一下措辞才继续道:“从胡樾出生时,我父亲就推出他命中有劫,注定活不过十岁。你父母虽痛心却也无能为力。直到我梦见你。”
“我的梦是预知将来,可胡樾若是早逝,我又怎会梦见多年后的你?”
“这其中必是有文章。我并未细说,只道这一劫数或许有机会化解,我父亲与胡相遍寻典籍,却还是不知道有什么方法可用。”
“后来我与胡樾同时出事。我是龙子,皇家视我为眼中钉,我便索性借着这事装疯卖傻求清净;而胡樾落水后连发了好几日高烧,怎样用药都不见好。传言归云山上有一聚灵阵可固生魂,胡相与蓝掌门有些交情,便将胡樾送了过去。胡樾在路上没能熬住,原以为此事已经无解,谁知后来居然又醒了过来。”
胡樾喃喃道:“那时已经是我了。”
“我父托慰灵宫宫主为你算过命数。”花樊道,“黄泉路饮忘川而过,前尘皆忘再世为人。只是你却出了差错,这才生出这种种事端。”
胡樾问:“什么差错?”
“生处非汝乡,”花樊说,“你的命数与此处相连,这里才是你的归所。”
胡樾看向他。
花樊于是轻轻的叹了口气,道:“阿樾,你亦是龙子。”
胡樾愣了很长时间,木着脸没有一丝表情,半晌才道:“骗我的吧。”
“阿樾。”花樊道,“如今战事结束,日后不会再有什么事了。”
“真的?”胡樾红着眼睛,“我只是个普通人,什么命数,什么龙子,通通和我无关。”
“我这么多年来费尽心思藏头藏尾,心里无时无刻不悬着块石头,生怕让你们看出来,结果竟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这么多年积压在心底的不安和惶惑,他小心翼翼隐藏的秘密,到头来竟从一开始便众所周知。
他仿佛一个在大街上丢了鞋的人,尽力隐藏住自己沾满灰尘的双脚——用袍角遮住、慢慢的迈步,就算石头将皮肤划伤也不啃声,只求不让人发现。却不知所有人从一开始就知道他赤着脚,只是看着他躲躲藏藏自我表演。
这种难堪和委屈几乎是海啸一般的卷进胡樾的脑海。他明白花樊其实并没有错,甚至清楚他这些年承受的或许比自己还要多,但还是无法控制的产生了近似怨怼的情绪。
别人这般也就罢了,为何你也与他们一样?
他从花樊手中抽回自己的双手。
手指还带有余温,胡樾却觉得无比冰凉。
他哽咽着,像是再问花樊,又像是再问自己:“为什么是我?”
“我只是个小人物。努力学习努力工作,拼命攒下些钱供自己生活,没什么理想,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胡樾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可为什么是我?”
胡樾眼前一片雾气,朦胧间看见花樊走到自己面前,抬起手。
他的指尖微凉,轻柔的抚上胡樾的脸,为他擦去眼角的s-hi润。
轻轻的说了句:“对不起。”
花樊的目光平静且温柔,带着极浅的笑意,嘴角却不受控制的抿紧,“上次我问的问题,你想好给我什么答案了吗?”
胡樾抬眼看他,动了动唇,最后只道:“说与不说,都是一样。”
花樊敛下眸子,许久,一字一句道,“胡樾,我对你……有些别的想法。”
胡樾似乎没有听清,愣愣的问:“什么?”
花樊抬头看他,眼中情绪复杂,而后突然便揽住胡樾的后脑,发了狠似的覆上他的唇。
清冷的身影蓦然起欺近,胡樾尚来不及反应,便已经无法逃离。
这一吻霸道的不容拒绝。花樊的唇冰冷,辗转厮磨间却极尽温柔。
像极了他这个人。
一吻渐分,花樊闭了闭眼,而后从袖中拿出一物,放到胡樾的手中。
“你想回去吗?”花樊低声问,“回到原来的地方。”
胡樾呆呆的看向手中瓷瓶,复又抬眼看着花樊。
“这是离魂。”花樊语气中有些淡淡的歉意,“当年你与我同去东来山时,我便托连商炼了这丹丸。只是当时尚不成熟,连商又试了两年,这才敢把离魂交给我用。”
“它在我这里很久了。是我私心,为着大梁,也……也为着我自己,总是不想给你。”花樊对胡樾笑了笑,“可若是你真的想离开,那我就送你回去吧。”
胡樾看着花樊脸上的笑,忽的想起了初见花樊的那一面。
彼时惊鸿一瞬赞叹惊艳,尚不知日后竟有如此纠缠。
都是孽。
胡樾缓缓攥紧瓶子:“这个能让我回去?”
花樊只温和道:“你信我。”
胡樾拔开瓶子,里头就一颗药丸,他倒在手上,紧紧的盯着花樊。而花樊只是看着他,脸上挂着浅淡的几乎消失的笑意。
“你要多笑一笑。”胡樾突然说。
花樊眼中的悲哀一闪而过,却任旧应了下来:“好。”
胡樾抬起手就要吞下,却突然将手中丹药塞回瓶中扔给花樊,眼眶红的像兔子一般,瞪向花樊:“混蛋!”
花樊眼中露出笑意。
“花樊!”胡樾咬牙切齿的骂道,“你就是个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