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离如此漫长 梦里如此薄凉
母亲走后那几年,父亲过得犹如行尸走r_ou_,终日关在房间里宿醉,满地酒瓶摔得乒乓直响。星羿不仅要学会照料自己,还要看护长期酗酒的父亲。直到父亲的肝脏出现了毛病被送到医院急治,经过一番折腾,大病愈后的父亲虽然异常憔悴,不过眼神里总算恢复了微弱生气。
星羿知道父亲是羞于面对小城里的流言蜚语。
他生活的县城当地人喜欢称呼为小城。自从家境破落后亲戚朋友全作鸟兽散,在这个占地面积小得可怜的小城里什么人情冷暖也七七八八体会个遍。学校的班级里,也有不少人在背后戳脊梁骨,好像谁都比他更了解自己的家庭遭遇。
起初星羿会介怀,渐渐地便懂得看淡,他绝非不堪一击的“马奇诺防线”。
一个人也无惧;
一个人也自由;
一个人从纷扰中抽身而出;
纵然身后一片空,眼前一片黑。
塞上耳机,戴上一顶鸭舌帽,独行于校园里,是他唯一的形象。
要抛下多少的牵绊 才换回一次的倒退
上了高中,星羿选择走校。父亲也重新振作起来去了外地打工,一个月回不到几次。因此每天放学,星羿无需急着回去空荡荡的家。他习惯推着自行车沿一条偏僻的小路漫无目的地散心,看着天上绚烂的云霞迟缓地浮动,慢慢消磨掉一个个黄昏。
途中会经过一座人行天桥,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火车从天桥底下长长的铁轨中驶过,发出呜咽般混沌巨响,惊扰了四周落单的候鸟。
星羿望着不见尽头的轨道,心底常常希冀着:有朝一天,能够挣脱一切的束缚,乘坐一路不歇的列车,然后,开始新的人生旅途……
走着走着,已是暮色垂垂,天边第一颗星孤伶伶地悬挂起来。星羿调转车头,他偶尔会去一个地方。在小城靠近郊区的一条街道,隐藏着一个鲜为人知的地下防空洞——“band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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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nd村准确来说不是村,而是部落。这里长期驻扎着十多支地下乐队和许多自发性聚集的音乐爱好者,他们将地下防空洞当作每天练习的live house,也是小城地下文化兴起的见证地。
这个地下部落总面积只有几百平方米,却可以改建成一个小舞台和七间排练室。由于位置过于隐秘,那里周边的草地还长满了齐膝的野草野花,后来就在入口处竖立一个“band村”的箭头标志。每晚负责人会站在入口派发面具,进入band村就要遵守里面的规则,除了必须佩戴面具,还有以下几点:
1.禁止吸烟以及一切违禁品;
2.禁止携带宠物;
3.禁止解决私人恩怨(据说面具的用意就是尽量让大家减少认识的机会);
4.深夜11点准时关门,不得再练习音乐。
当推开防空洞那道镶了轮轴的灰白大石门,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来到了异世界。防空洞在过去只是用作暂时避难的场所,所以扑面迎来的空气里掺杂着一股浑浊而凝滞的潮味,起始会有些闻不惯。过道的墙壁也是刮了腻子的石灰,粗犷而古旧的工业风。但是“村民们”相当爱护这个地方,有人别出心裁地在墙上描绘出各种惊艳的涂鸦,有人会把这里打扫得像家的样子,并且连自己家里最珍藏的物品都搬了进来。
小舞台里的音乐一响,所有人的灵魂仿佛游离了身体,肆无忌惮地摇曳起舞。
这里大部分人都不是全职乐手,甚至平日里有着一份体面的工作,工程师、医生、设计师、教职工、创业老板等各式各样。总之,不管你是白领j-i,ng英、在校学生还是落拓孩子,是打着领带还是化着浓艳怪诞的妆容,是头发梳得乌黑油亮还是说话爱带脏字,夜幕降临后他们便在这里摘下内心的“面具”,c-h-a上电源,调好乐器,不必在乎别人的看法,做几个小时的另一个自己。
星羿喜欢待在角落里,静静地凝听着这里独有的音乐。无华丽的布景、无流转的灯光、无j-i,ng密的编排、无人管束,但演唱者不遗余力地时而浅吟低唱,时而引吭高歌,哪怕到了最后,吉他、贝斯和鼓三者混淆如失去了音律般狂躁,歌词变成一种苍凉的念白,但这种忘我的抒发却是最真实而震撼的。
乐极忘形的人们在台下玩起o,跳转着,互撞着,嘴巴半张开着,身姿亲密地贴在一起,脸庞兴奋。
而将当夜气氛推向最高潮的人,非那个总爱穿着一袭黑衣的阎海莫属。
阎海通常一周才露一次面,拥有过人的演奏技巧和思路,尤其能把哥特金属玩得出神入化,以低沉而迷醉的嗓音和强劲的演唱爆发力使听众把头都快要甩歪。
然而有一天,他和星羿却被迫违反了band村的规定。
在防空洞这种狭窄的空间里,什么声音都会很轻易地被放大无数倍。加上星羿的耳朵灵敏度一向比别人高,当所有人还沉浸在嘈杂的音乐中,星羿已经分辨出外头传来好几辆重型机车产生的引擎声。
不久,率先冲进来的竟然是一个满脸青春痘的男生,连滚带爬地大声嚷着救命。
他要找的人是阎海。
也许是阎海的长相和身材比例出众,体形颀长,肩宽腿直,又是标志性的紧身黑外套,男生一下子认出人,猛地扑到他脚下像抱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
过了一会,又冲进几个凶神恶煞的壮汉,迅速把男生强按到地上毒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