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元夜你来说说你的看法。”刘其琛摸着他的山羊胡子,笑得不怀好意,显然是知道祁元夜已神游世外。
“啊——”祁元夜呆呆的应了一声,旁边的祁元乐和祁元乾小声的提示,不住地挤眉弄眼。祁元夜尴尬的站了起来,“夫子,元夜知错。”
“哦~,错哪了?”刘其琛挑眉,一声“哦”说得那叫一个婉转动人、九曲回肠,脸上的笑意却是越发深了,右手里的戒尺一下下的轻击着左手掌心,“啪啪——”的声音回响在室内。
从未见过这种场景的祁元乾被吓住了,一个劲儿的往祁元夜怀里钻,祁元乐在一旁暗暗着急,却也不敢插嘴。
祁元夜掌心被汗浸湿,隐隐有些发疼,却不得不搂住快要哭出来的翰儿,偷偷地看了一眼夫子,被他一片漆黑的眸子吓得低了头。心想夫子不会在这里罚他吧,以前夫子也会生气,但他看得出来只是脸上故作严肃罢了,而且都是在放学后找他单独“算账”。
今天夫子却气的脸色都变了,祁元夜心里一阵惊慌。
一些是因为当着弟弟们的面如果被夫子责罚,脸上会挂不住。
虽然上学的只有祁元乐、祁元乾两个小人儿,二叔家的祁元康只有三岁,自不必来,大哥祁元辰已在父亲那里帮忙,平日里也不来上课,只需隔段时间来交功课就好,但若是当着弟弟的面被教训还是很难为情。
更多的却是因为夫子。
夫子教他天文地理、教他明辨是非。做好了夫子会夸赞他,做错了夫子会教训他。夫子会和他聊天南地北,会在他伤心的时候将他搂在怀里,会在他生辰的时候为他下一碗长寿面,虽然面糊了、盐多了,但却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生辰面。
他喜欢夫子对他宠溺,也感谢夫子对他严厉,他不想夫子失望。
祁元夜一边回想自己最近犯了那些过错,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刘其琛的神色,正要开口,就听得夫子说:“算了,元乐你来说说。”
刘其琛挥了一下手,放下了手中的戒尺,话里听不出什么情绪,祁元乐、祁元乾松了一口气。祁元夜的心却凉了半截,夫子没有开口让他坐下,他只好尴尬的站在那里,听祁元乐站起来,才知道夫子问的是“对乌江水灾可有什么良策”。
一下午浑浑噩噩的过去了,放学后祁元夜将祁元乾交给等在门口的宁诚贞。小家伙可能被吓到了,未多说什么,乖乖的跟着小厮回去了,只让二哥哥明早去接他。祁元夜又将站在一旁的尹子枫打发回去并吩咐他去正院打个招呼,这才快步追上已经走远的先生。
祁元夜一路上不住的偷瞄着前方,夫子既不赶他走,也不让他跟上,他心里忐忑。好不容易到了纯熙院,踏进院门、穿过仪门,他心中一喜,随后却被“砰”的一声关在了房门外。
看着还在震动的房门,祁元夜有些不知所措,到底该走还是该留。理智告诉他,夫子性情固执,最好先离开,说不定明天一早就没事了,若是留在这里,不是站上一夜,就是被夫子打个半死,当然后面是夸张手法。
但他心里却有个声音一直在响,如果他离开了,就再也进不来了。
祁元夜听不到房里的动静,静默了片刻,撩起衣摆,缓缓跪了下去。
酉时刚尽,被晒了一整日的青石台阶还留有残温,夕阳的余晖照着祁元夜的侧脸暖洋洋的。但是祁元夜知道,再过不久天就黑了,这些温暖会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一片孤冷凄清。
太阳慢慢西斜,掉落天边,流云染上了绚丽的色彩,看起来却不温暖,反而有一种遥不可及的高贵冷艳,一如此刻的先生。
夜幕降临,屋里也有点点的烛光亮起,火焰偶尔跳动一下,窗上的影子就跟着摇晃一下。
四周很寂静,祁元夜甚至可以听到先生展开书卷的声音,他想今天的晚饭可能要泡汤了。
夫子从来没有罚他饿过肚子,在祁家也没有下人敢克扣他的吃食,所以他还真未尝过饥饿的滋味。如今腹中空空如也,前心仿佛要贴到后背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半晌后,心也开始发慌、四肢瘫软、眼冒金光,全身都在叫嚣着“要吃饭”。
他想着吴妈妈的葱花饼,软软的面团包着酥酥的油欠,一扭、一擀,用手在上面戳些小窝,抹油、洒面,撒葱花、撒盐,然后将大面饼一卷、再切成小面团,再扭、再擀,用小火荤油煎的脆脆的有些粘口、黄黄的带着点糊焦,一层层的带着葱花的香味,那味道别提有多美了。
“咕噜噜——”祁元夜捂着不停打架叫唤的肚子,想着午间给翰儿带回来的雪花酥、七巧点心,香而不艳的味道,甜而不腻的口感,不住的吞咽唾沫,早知如此,就应该多吃几块。
祁元夜心里的小人儿流泪撞墙。实在受不了了,便开始逗弄爬上他衣摆的蚂蚁。小小的一只,在影影绰绰的烛光下,焦急而慌乱的寻着出路,祁元夜用手截住它的去路,看它换个方向继续努力爬,再截、再爬,再爬、再堵,刚开始还玩的不亦乐乎,渐渐的有些索然无味,干脆抖了抖衣襟,将它弹在了地上,看它麻溜的翻过身,一个眨眼便窜进了石板缝隙间的小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