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街尾,“吱呀——”一声,朱红色的大门被缓缓推开。两边的石狮子目光如炬,威风凛凛。正门上有匾,匾上大书“昭烈侯府”四个大字,御笔鎏金,铁画银钩。无一不彰显主人家的煊赫显贵。门两侧悬挂的大红灯笼,在寒风中来回晃动,烛光点点。
幼儿洗三,府中自是热闹非凡,主子下人俱是一片忙碌。
午饭过后,收生姥姥先在产房外厅正面设香案,供奉催生娘娘、送子娘娘、豆疹娘娘等十三位神像。
上香叩首,虔诚三拜。
随后,下人将盛有以槐条、艾叶熬成汤的铜盆以及一应礼仪用品摆在炕上。收生姥姥把襁褓中的幼儿抱起,众亲朋好友便依尊卑长幼开始“添盆”。
只见昭烈侯夫人王氏带头往盆里添一勺清水,又将一个小巧精致的金锁放入盆中,收生姥姥随之高唱道“聪明伶俐长流水,富贵吉祥锁平安”。伴随着应景儿的唱词,白家夫人(白氏的母亲)添了一只沉甸甸的金项圈。二房,三房夫人各添了一对儿银镯子。其余宾客也都添了金银镙子,各式物件儿。喜得收生姥姥见牙不见眼。
“添盆”结束,收生姥姥拿起棒槌往盆里一搅,开始给幼儿洗澡,寓意洗涤污秽,消灾免难。幼儿受凉啼哭,谓之“响盆”,不但不犯忌讳,反而视为吉祥。
洗三结束,白夫人从收生姥姥手中接过孩子,看着小家伙哭得满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轻摇手臂,心肝宝贝的直叫唤。小家伙慢慢地收了声,只剩下细微的抽噎,撇着小嘴儿,秀气发黄的眉毛微微拧着,鼻翼唿扇唿扇的,瞪着圆溜溜的眼睛,那小模样,真是甜煞了众人。一个个都恨不得是自家的金疙瘩宝贝蛋儿,吉利话不要钱似的一句接一句。
“孩子起名没?”白家家主白震抚着长须问道。
“回岳父大人,父亲说先起个小名叫着,大名等抓周的时候再起,免得折了孩子的福。”昭烈侯长子祁威起身恭敬地答道,但神色似有艰难。
“亲家思虑周全,不过也不必太过粗鄙,省的孩子长大了觉得伤颜面。”白震打趣道,显然是深知老友兼亲家的脾性。
“白老弟说的有理,我还想着随庄户人家起个贱名儿好养活,听你这么一说确实不妥,想想我乖孙一翩翩少年郎却被叫作狗蛋儿,实在是……”昭烈侯想着这场景自己也笑了起来。
其他人也在脑海里浮想联翩,一时笑作一团。
只有祁威执袖轻拭了一下额头的虚汗,悄悄松了一口气,并向岳父大人递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前面几个孩子出生时,父亲正忙于平叛,也顾不得给孩子起名,都是他自己做主。大儿祁元辰,二儿祈元夜,祁大爷自认还是有几分文采的。
小儿出生时,新君登基、普天同庆,又适逢元宵佳节、生辰华诞,老爷子刚从连年征战中退下来,闲来无事,便主动要求给小儿起名。
一听到此,他顿时在心里哀叹,望小儿自求多福。
想当年,他的一世英名便是毁在了这里。哎,不提也罢。
果不其然,看看老爷子想的这些别具一格的名字,什么狗蛋、狗剩、二狗子,都和狗较上真了。
不可言说的是,看到这些,祁大爷心里有一瞬间是平衡的。不过,堂堂中将元尉,他绝不承认自己是在幸灾乐祸。毕竟,他也是为小儿争取了的,只盼着明年抓周时老爷子的热情可以消退一些。
不过,如今有岳父大人在,一切都不是问题了,只是祁大公子在安心的同时又有点莫名的滋味,谁让自己的外公早早去了呢。
白震凝神沉思片刻,抚着长须,说道:“便叫翰吧,‘维申及甫,维周之翰’,取栋梁之意。”
“好——好——好——翰儿,翰字好啊。不堕祖志,不负君恩,方是我祁家儿郎。”昭烈侯拍着大腿,连叹三声,激动莫名。
过了一会儿,才不好意思道:“到底是亲家文采斐然,不像我粗人一个,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
“哪里哪里,祁兄你才是大智若愚,我不过是多吊了几天书袋罢了,实不敢当。”白家主连连推辞。
“你们两个老的就不要互相吹捧了,也不怕小辈们笑话。”
昭烈侯夫人王氏笑骂了一句,众人笑开。
就在众人说笑间,一个七八岁的男孩走了进来,手里还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女童。
男孩身着红锦百福长袄,腰间的玉佩在银色的狐裘大敞间若隐若现,隐约可见“元辰”二字。一双丹凤眼中星光点点,有狡黠之色闪过,眉宇间虽然稚嫩,却也掩不住满身的风华贵气。
女童更是粉雕玉琢,玉雪可爱。弯弯的柳叶眉,弯弯的杏仁眼,秀气可爱的鼻子,不点而朱的樱唇,在还未褪去婴儿肥的脸蛋上精致非常。绯色的盘扣绣花短袄,配着粉色的襦裙,有蔷薇花点缀其上。腰间佩有与男孩相同式样的玉佩,玉佩上雕刻着美丽繁复的蔷薇花,雕工了得,恍若实物。总角上系着嫩黄色的发带,起止间如蝴蝶般上下飞舞,再加上银铃般的笑声,仿若百花开放。
只见二人煞有其事地给众人见了礼后,就不住地偷偷往襁褓方向看,眼中满是好奇,偏偏面上还一本正经,让人忍俊不禁。
“晨儿,蔷儿,快到祖母这里来。”王氏招呼两人来到身前,握着二人的手,嘘寒问暖。
“这就是弟弟吗,长的真丑。”女孩嘴里虽说着嫌弃的话,却忍不住伸出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