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无人,唯有他俩的脚步声叩在残破的石板路上,清脆得瘆人。
裴琰一语不发地在前面面不改色地带路,傅云舟虽不至于害怕,却彻底被勾起了好奇心,他在身后拉着裴琰的手臂道:“我们是要去哪儿来着?这个地方怎么没人住的样子?”
“老建筑了,之前本来已经有开发商拿下了这处的地皮,准备建高楼,刚开始动工,就莫名其妙死了好几个工人,外加还失踪了七八个,直到现在都没找到人,生不见死不见尸。”
本来挺正常的话,在这种阴森诡异的情况下,让裴琰以一种语无波澜的刻板声调讲出来,就显得不那么正常了。
傅云舟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抓着裴琰手臂的手指不由就紧了紧,裴琰以为傅云舟是害怕了,就侧身将他肩膀揽住,带着他一并往前走,安慰他道:“别怕,后来一停工就没事儿了,听人说这处老建筑的布局是有用意的,像是个什么阵法似得在保护还是镇压地下的什么东西。不动那些老房就没事儿,是不是还挺有灵性的?你其实说的不错,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总是有些许它的道理的。先前是我太固执了,对不住。”
画风突然就从灵异故事转到了赔礼道歉,傅云舟一时都没反应过来:“没......没事......我也有错......我......”
他“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裴琰轻笑了一声,环在他肩上的手安抚似地拍了拍,傅云舟脸在夜色中登时就红了,他清咳了一声,换了话题又问道:“我们来这儿做什么?你刚才说带我来找谁?我没听清楚。”
裴琰意外地偏头瞥了他一眼,拉着他跨过一条横倒的廊柱,又拐过一个街角,指着前面不远处挤在这一片旧房中的一座狭小落魄的道观说:“就是这儿,这一片现在荒凉成这个样子,你一定不认得了。你小时候离家出走,被一个道士捡到,带到这儿来住了一夜,你还记得吗?”
傅云舟闻言惊诧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那道观就像是荒原大漠中的一座孤岛,孤零零地在一片黑暗中,燃起一簇微弱的灯光。
道观门口一只即将报废的瓦丝灯泡正好掉在牌匾上,它一闪一闪得,亮得颇不稳定地将斑驳了金粉的“云林观”三个字照出了一股子阴森感。
若不是身边的人是裴琰,傅云舟简直怀疑,他是大半夜被一个男妖怪骗到这儿打算吃掉的。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这儿?”傅云舟不可置信地抬头,裴琰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说:“记得,后来有一次在街头偶遇那位道士,又跟他来这儿喝过一次茶。”
“那位道士......还是应该叫道长?他道号叫什么啊?”傅云舟好奇地问裴琰,他其实打心眼里对本土宗教还是有很大好感的:道家崇尚自然,主张清静无为,反对斗争,是一种让人很放松愉悦的思想。
“他没有道号,一直以本名修道,”裴琰吸了口气,又轻叹了声,转而拉着傅云舟的袖口,带着他往前走,边走边说,“他姓任,双名北洵。”
任......北洵......
傅云舟只觉这名字听来有些耳熟,“任”这个姓本身就自带武侠气,像是玄幻啊武侠故事中常出现的那种神秘飘渺的隐世高手,他再转念一想,又觉得能遁世在这样一个没有人烟的旧砖烂瓦中修道的人,与“神秘飘渺的高手”这七个字相似度也颇高。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一片静寂中,突然插入了一道人声,傅云舟一怔,抬眼便见那道观门前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人。
那人身材颀长,头上挽着个古人的发髻,身着藏蓝道士长袍,他站在灯泡下带着丝惬意又惊喜的笑,拱手躬身,宽大的袖口抬在胸前,冲傅云舟跟裴琰行了一个端端正正的古礼,姿态潇洒自然。
傅云舟见状也跟着抬手,离得太远夜色又暗,他一时也没看清是哪只手包哪只手,正纠结间,只见他身旁的裴琰也抬起了手臂,左手在内右手包于外,向对方拱手作揖。
裴琰一身窄袖西装,端起这副古人的姿态来,却有几分古朴的味道。
傅云舟学着他的摸样抱拳,手忙脚乱地行了个礼,那不伦不类的摸样直接把任北洵给逗笑了。
“二位不必多礼。”任北洵笑着侧身一挥袖,展臂直指门内道,“请!”
傅云舟跟裴琰随着任北洵进了道观,道观内与道观外一样的破,摆设陈旧,冷冷清清,好在被打理得很干净。
“你们倒是来得巧,”任北洵将他们引着穿过了主殿,也没停留,直接带往后面的房间了,“我今天下午才回来,前一阵去五台山了。”
任北洵这话说得随意,傅云舟却听出了一股子“老友重逢叙家常”的感觉,他偏头看裴琰,果然裴琰也自然地接了句:“要不是有事儿,这大晚上的也不会来打扰你。”
任北洵倒是颇惊诧地“咦”了一声,他把后面一处卧房的灯按亮,让他们进来,又指了椅子让他们随意坐,这才问道:“怎么了?”
裴琰跟傅云舟坐了个并排,裴琰故意往背离傅云舟的方向偏了偏脑袋,给在面前站着还未坐下的任北洵抬头使了个眼色,故作轻松地半开玩笑半埋怨说:“让你来给云舟批个命,他下午让八仙庙那帮神汉断言命不好还当了真,我怎么劝他都劝不动,晚上还跟我吵了一架。”
任北洵闻言明显一怔,他视线在裴琰脸上停留了片刻后转而看向傅云舟,